妙。這時有人忽然提議說:“咱們不如到鄉公所外邊四處找找去吧!”於是這些人就哄的一聲擁出了鄉公所大門,四處散開,喊著,叫著,像發瘋了似的尋找趙鎖子。在趙村這些人的心裡,這時唯一的念頭就是“趙鎖子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很快就有人在四門外的一里衚衕裡發現了趙鎖子的屍體。到其它地方去找趙鎖子的人聞訊也都風風火火地朝著這兒撲來。二愣子一見趙鎖子被人用槍從後背上打了一個血窟窿,血淋淋地躺在地上,不知道從啥時候起都死了,抱著趙鎖子的屍體禁不住就嚎啕大哭起來,站在周圍的其他人這時也都沒有一個不為趙鎖子的慘死痛哭流涕的。大家很快就找來了兩根木椽、一塊門板和一條床單,用它們草草綁成一副擔架,把趙鎖子的屍體平放在上面。趙村這些憤怒至極的人們,這一會兒什麼都不顧了,他們抬著趙鎖子的屍體立馬衝進了孟至鄉鄉公所,質問牛保國這是怎麼一回事:“趙鎖子到底犯了什麼罪?他是被誰用槍給打死在一里衚衕的?”牛保國一開始還裝得很驚詫:“啊,怎麼能弄下了這事兒?”接著就一問三不知,到後來心裡害怕這事會越鬧越大,以致沒辦法收場了,所以儘管趙村來的這些人在鄉公所裡幾乎鬧翻了天,他也不敢像平日那樣向這些人吹鬍子、瞪眼睛地發火,只是一口咬定趙鎖子是在晚上夜深人靜時,趁看守他的鄉丁們打盹,翻牆逃跑的,被驚醒的鄉丁發現後立即持槍跑出去追趕。他說:“我當時沒在現場,對情況也不十分了解。看是不是在黑茫茫的夜裡,鄉丁們追趕他,一時不小心槍走火了,打在趙鎖子身上,誤把趙鎖子一槍給打死了,他們不敢向我報告,這也未得而知。要不是你們現在把人抬著放到這兒了,這事我還一點兒都不知道呢。”他向趙村所來的這些人一再解釋,並表示他一定要嚴肅追究這事,過後給大家有個滿意的交代。
趙村來的這些人一看牛保國一退六二五,心想像這樣,在鄉公所這會兒也鬧不出個什麼結果來,於是轉念一想,“這事根子是紮在趙財東身上的,趙財東才是事情的元兇。”有人大就喊一聲:“走,我們先找趙財東算賬去!”大家又一窩蜂似的抬起了趙鎖子的屍體,向趙徑直村奔來。
這些人來到趙村,二愣子一聲大喊:“把人往趙財東家裡抬!”他們就一點兒也不顧忌他們這裡人往日所忌諱的風俗—死人是不能抬進村子裡來的,更不能抬進其他某個人的家裡,一下子就把趙鎖子的屍體抬進村,抬到了趙財東的家。
趙財東這時早已聞訊,嚇得屁滾尿流,情知此事自己不會擺脫干係,帶著妻兒家小及一些金銀細軟、值錢的物什,不知跑到哪裡躲起來了。
和趙鎖子生前是一幫子的這些人,來到趙財東家,找不見趙財東的人影兒,就把趙鎖子的屍體停放在趙財東的家裡,盡著趙財東家裡的糧油、東西,給趙鎖子辦起喪事來。他們把趙財東家祖墳上的一棵趙財東歷來都認為是象徵他家風脈的大柏樹,砍倒給趙鎖子做了一副四扇囫圇棺材,並且給趙鎖子請了一斑子樂師,晚上接完靈後,唱戲哀悼亡魂,祈求趙鎖子亡靈早日超升仙界。這陝西東府的亂彈戲,唱起來極有氣勢,敲敲打打,鐃鈸山響,一直唱到後半夜天快明的時候。趙鎖子生前沒結過婚,自然也就單身一個,沒有子嗣。二愣子一夥人自動在各自頭上戴起了孝布,晚上徹夜給趙鎖子守靈。
第二天晌午,趙鎖子的屍體入殮出殯,趙村幾乎所有的人都來給趙鎖子送葬。他們一個個都覺著趙鎖子這回死得實在的蹊蹺,為趙鎖子的死感傷流淚:“冤,冤哪!一個歡蹦亂跳的大小夥子,怎麼被抓到鄉公所裡,不到一天,就給不明不白地用槍打死了,這也沒個人出面管管,世道還成個世道嗎?”村裡其他的年輕人,一看著二愣子一夥兒的頭上都給趙鎖子戴著孝布,他們不由得就想起了趙鎖子在世時的為人,又想到他一輩子沒兒沒女,為窮漢人爭來鬥去,極力想爭出來個公理,沒想到最後竟落了這樣一個下場,心裡就十分悲傷,一個個也都不聲不響地在頭上戴起了疙瘩布,手裡拿著鐵鍁,把趙鎖子的靈柩往墳地裡送。
在給趙鎖子送葬的路上,最前頭走著的兩個人,打著一道用二丈白布作的橫幅,上面寫著四個十分醒目的黑色大字:“血債血償”。後邊緊跟著的是一斑樂隊,樂師們嘀嘀嗒嗒地吹著嗩吶,哀婉悽切的樂曲讓人一聽就心碎,禁不住又回想起趙鎖子的生前,為之潸然淚下:“剛強人哪,一輩子再窮,在人前從不說軟話!”樂隊後邊才是趙鎖子的靈柩,靈柩後邊跟著的就是二愣子一夥人。你看他們一個個手持鋼叉、鍘麥刃、長柄斧,赤著上身,眼睛冒火,好像誰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