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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部分

偽鄉長牛保國時刻都在妄想變天,據可靠舉報,他家至今還藏有槍支!革命的戰友們,都給我搜!就是挖地三尺,也得要把它給我刨出來,剷除掉有礙無產階級專政的罪孽禍根。我就不信……”緊跟著就聽見紅衛兵們不顧牛保國的再三苦苦解釋,用鐵鍁、钁頭在牛保國家上房屋裡的地上到處亂刨亂挖起來,甚至把牛保國和牛德草家上房屋裡的隔牆都掘得咚咚直響,哆哆顫抖。牛德草隔牆聽著紅衛兵在牛保國家裡鬧騰得這麼兇,一時弄不清楚這些人究竟都是在要尋找些什麼,心裡著實嚇慌了,惟恐他們一會兒也會跑了過來,在他家裡也亂搜一氣,猝不及防地又在他家搜出什麼麻煩,給他家降下什麼禍災。他推測這些人肯定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準是又在興師動眾地破四舊、立四新,於是趕緊停住了燒火,到自己所住的廈房裡,自己先搜尋了起來,把自己認為的那些所謂“四舊”東西統統都尋找出來,包括他家堂屋裡掛的一副中堂—據說是名家楊凝式的手筆,小說《紅樓夢》、《三國演義》、《西遊記》以及《楊家將》等書,他認為這些都是造反派們要查抄的“四舊”物件,在人家要掃蕩、剷除的範圍之內。這些東西一旦要是被造反派們從自己家裡抄了出來,那肯定又是自己一條莫大的罪孽。與其讓他們一會兒抄出來給自己羅織一些莫須有的罪名,還不如現在趁早自己就把它們毀掉乾淨,於是他牙一咬,忍疼割愛,就把這些書畫全都一本一本地給填進了他家正在燒火的灶膛,燒著了。隨著他家灶房屋頂煙囪裡冒出的一股濃煙,頓時這些名著、名字畫就都默無聲息地化做了一團灰燼而蕩然無存了。不過,讓他始料不及的是那些在他二大牛保國家裡鬧騰得天翻地覆的紅衛兵卻始終沒有到他家來光顧—你看這奇怪不奇怪。這倒讓他心裡多少有著一種說不清楚是後悔或者是慶幸的感覺。

牛德草的心理承受能力可能也太差了,在這高壓政治的社會環境下生活,別人或許也還不覺得怎麼樣,可是他就窒息得不行,似乎總是覺著壓抑得喘不過氣來。他在家一有空兒就拿著一本由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偉大領袖毛主席寫作的《論農村各階級分析》那本小冊子,反反覆覆地學習著,仔仔細細地體會,同時把自己家解放前三年的經濟狀況與《論農村各階級分析》上所說的情況一一對照。可是他越對照越覺得自己家解放前三年的經濟狀況(根據他父親說的)與這本書上所寫的地主成分的經濟狀況不僅對不上,而且還相差甚遠;至少,解放前三年他父親怎麼也都說不成是個附帶勞動力,單就這一點,他家壓根兒就不夠定地主的條件,而51年土改時給他家所定的上中農成分才是合適的。於是他忍不住就揹著他媳婦臘梅和他媽碧霞,沒有和任何人商量,私自悄悄地寫了一封反映信,在信中很懇切地闡述了自己家不夠補定為漏劃地主的理由—他實在想借這封信的發出來擺脫他家被補定為漏劃地主的厄運。信寫好該往出寄了,“現在這封信該寄往哪裡好呢?”他想,“是寄給省裡還是中央?”他經過反覆地斟酌,覺著不論是省上還是中央,那裡的領導人家日理萬機,都是抓大政方針的,對於一家一戶這樣太具體的問題,恐怕無暇顧及,管不到吧?經過再三考慮,他最後還是決定把這封關係他家興衰命運的信寄給了華陰縣革命委員會。當時,他心裡覺著縣上就是直接負責審批補定階級成分這一事務的頂頭上司,再說了,縣上的領導嘛,那人家肯定是鐵面無私、秉公執法的,辦事不會像生產大隊幹部這樣輕而易舉,隨意性這麼大。可是有誰知道他的信寄出去後不久,當他每天還都沉浸在縣上有一天會給他寄回一封否定他家漏劃地主嫌疑的信的美好期盼中的時候,一場禍事卻悄然降臨了。

一天的晚上,夜已漸漸深了,巷道里幾乎都很少有人再走動了,牛德草也和他媳婦臘梅都已經脫了褲子坐在被窩裡了。這會兒臘梅就著煤油燈正在納鞋底,牛德草則躺在她的側旁藉著燈光看書,兩人正在為爭燈光發生口角鬥嘴,突然聽見貧協主席黃娃站在隔壁牛保國家前院那兩間分給牛百善的廈子房門前,隔牆衝著他家叫德草。牛德草不知道貧協主席黑天半夜的這時候叫他有什麼要緊事,連忙答應了一聲,就豎起耳朵注意聽貧協主席黃娃給他說什麼,同時心裡也惴惴不安地在揣測著是福還是禍。這時只聽貧協主席黃娃隔牆可著嗓門對他說:“剛才生產大隊革委會開會了,讓我來通知你,叫你明天揹著鋪蓋,帶上乾糧碗筷,早晨八點鐘準時到孟至塬小學去參加九種人學習班學習!”牛德草一聽這話立時就猶如五雷轟頂,渾身都快嚇軟癱了:“哎喲我的媽呀!事情怎麼會是這樣的結果呢?”他簡直都有點兒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他媳婦臘梅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