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讓你製造好幾個了,別說是在這秦嶺山裡開個什麼鳥金礦了。你本事大著呢,金礦馬上就讓你開出來了,趕緊點兒,別耽擱了你那好時辰。”這人挖苦黑蛋說。
黑蛋不理他那一套,頭也不回地就又去開金礦了。他炸藥用完了,就到山外跑一趟,買上一些,背上山來,再接著炸山鑿洞子。人家有錢人開礦,都是自己出資當老闆,僱民工開採,然而他是一元化領導,既是老闆,也是工人,一竿子插到底,一切都是自己親自幹。這樣不要多少天,人就勞累得瘦了一大圈,眼睛也都凹陷下去,眼眶呈現出兩個大深坑。
凡事都怕堅持,黑蛋開礦,像愚公移山一樣,堅持每日鑿山、放炮、挖洞不止,金礦雖然沒被他能夠如願以償,挖得出來,但他所鑿的那洞子卻一天天的越來越深,現在深得從外面向裡看,已經都見不到底兒了。你如果往洞子口一站,立馬就會覺著從洞子裡所冒出來的那股白氣,冷得怕人,即就是三暑天,也會讓人渾身打顫。然而天公不與人作美,眼看著他把自己僅有的那一點兒積蓄拿出來全都買炸藥了,也沒能炸出一塊兒金礦來,他所開的那洞子不盡如人意地還是個黑窟窿。他眼看著別人開出的那金礦,人挑、牲口馱,往山外一個勁兒地運,就越發地跟得了急症似的,一狠心,孤注一擲,把自己家裡能變賣的家當全給變賣了,所賣得的錢,豁出去再買成炸藥,拿來炸山開礦。他不到黃河心不死,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可是,有誰知道,他越是這樣,命運就越跟他過不去,折騰了一整,最後還是連金礦的影兒都沒能見得著。他不甘心,又四處奔走,求親告友,借錢買炸藥,再在他所開的那個洞子裡繼續往深的打。開礦!他吃了秤砣鐵了心,不到黃河心不死,決心開礦非要拼個魚死網破不可。
黑蛋開礦所打的那洞子,眼看已經都鑿一百多米深了,後來求人擔保在信用社裡還再貸了一筆錢,所買的炸藥現在眼看又要用完了,血本搭賠上還欠了一屁股債,也沒一點用——不知道金礦的影子在哪裡。這回他徹底失望了,不得不認輸。他想,自己現在一個金礦粒兒沒開出來,家裡的東西都賣得精光不說,還把人折騰得焦頭爛額,負債累累,以後這一輩子都沒指望能還得清,日子該咋過呀?自己如今把路走到這一步,走絕了,實在再也沒法往下走了。想著想著他就暗自下定決心,一不做,二不休,既然自己把金礦沒能開得出來,在這上面還栽得這麼深,把原本好好的日子都給捅爛了,倒不如自己一炮也給炸死乾淨。這樣不僅一了百了,而且還能一死驚人,落得有名有聲。
一切黑蛋都盤算好了,就在洞子裡胡亂鑿了很多很深很深的炮眼,把他所剩的那些炸藥全都飽飽地裝在裡面,然後自己就既氣憤又茫然地站在半山腰裡他所鑿的那眼洞子外邊,面對著重重疊疊的崇山峻嶺,聲嘶力竭,發瘋地大聲吼道:“老天爺,你聽著,你挨球的不叫我活,我就他媽的不活了。今兒個我死給你這熊看!”說著他就流著眼淚,鑽進洞子,點燃導火索,自己坐在他所裝的那炮眼上,閉著眼睛,等候炸藥爆炸一聲響,把自己連同這可惡萬惡的洞子一起炸個血肉橫飛、底兒朝天。
世上的事情往往是無巧不成書,黑蛋這回偏巧也是這樣,可能是上天的著意安排,或者天無絕人之意吧,總之一切老天爺人家早都運籌於帷幄之中,就在黑蛋一腳門裡、一腳門外,剛要舉步踏進死神之門的當口兒,牛保國和他兒子牛連學給來了。他倆也被別人開金礦暴富而看眼熱了,來到山裡,這兒轉轉,那兒看看,四處勘察情況。
牛保國和兒子牛連學父子倆一路走著,看著,比較著山裡被開的那些星羅棋佈的金礦洞子和滿山開礦的人,同時也饒有興趣地探聽著那些有關開礦的遺聞趣事。當聽說黑蛋開礦不看礦線,不看巖勢,瞎撲騰、胡亂撞,現在洞子都鑿上百米深了,家當賠完,還背一身的債,所打的洞子仍然還是個黑窟窿,開了一整,連礦的影兒都沒見得著時,就無不覺著既好奇、又好笑,於是打聽著就尋來了。就在他們來到黑蛋洞子腳下不到一百米的拐彎處,隔山樑就聽見黑蛋站在他洞子口悲愴欲絕地在大聲高喊。他倆不明就裡,牛保國連忙就對牛連學說:“快,你跑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牛連學緊跑幾步,來到黑蛋的洞子口,只見導火索已經點燃,燒進洞子,一進洞嗆人的火藥味兒都能把人燻倒。洞子深處黑咕隆咚的依稀還有個人。這時只聽見黑蛋在洞裡衝著他厲聲呵斥:“誰?導火線都點著了,你還往進走,不要命了?洞子馬上就炸塌了,你快往出跑吧!”牛連學情急智生,當機立斷,一個箭步躥上去,一把就把正燃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