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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部分

腿赤腳地站在裡面再也不像前些日子感覺那麼舒適了。一大早,人們站在冰涼的河水裡邊,已經都凍得直打牙關,腿抽筋,可是大鍊鋼鐵指揮部卻對此好像熟視無睹、無動於衷,絲毫沒有要把這場運動停下來的意思。既然指揮部沒有發話,那麼社員群眾誰都害怕讓自己上批判會,所以也就都不敢不去縣西河裡撈鐵砂—人們一個個咬緊牙關都硬撐著,承受著這諸多的無可奈何。就在人們實在支撐不住了的時候,幸好大鍊鋼鐵指揮部的人這時發話了,多少鬆了點口兒,總算是讓像牛保民他兒子牛德草那樣大一點兒的那些中小學生,回到學校上課去了。這樣以來,中、小學才得以恢復了正常的教學秩序,然而其它各行各業的人仍然還堅持奮戰在大鍊鋼鐵第一線,在與鋼鐵任務作著殊死地拼搏,打著“趕英超美”的攻堅戰。

被廟東村號稱為“母老虎”的地主婆李玉琴解放前欺負得逃到異鄉去的那個福平媽和福平母子倆在土改時已經返到回廟東村了。福平因為家庭成分好,剛解放就參加了革命工作,現在華陰人民公社財政局當會計,也算得上是有點兒身份、名望的人了,但是他那年過五旬的老母卻理所當然地也被捲進了這場大鍊鋼鐵的人海戰之中。天,是一天比一天的冷了,福平放心不下自己年邁的母親,就在有一天,買了一點東西,到縣西河撈鐵砂的現場去看望他媽。他來到縣西河一看,這裡到處都是撈鐵砂的人,一眼望不到頭兒,簡直是紅旗如海人如潮。憑藉著呼啦啦迎風招展的紅旗上面所大書著的字樣,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孟至塬管區社員撈鐵砂的地方,在像螞蟻蠕動一樣多的人眾之中,找到了自己母親那熟悉的身影。他眯縫著被風沙吹得難以睜開的眼睛,一步步朝著自己母親撈鐵砂的那兒走去。他走著看著,遠遠地看見他母親舊社會被纏壞了骨頭的那雙小得可憐的的腳,站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小腿似乎都凍青了。她站在那裡頗顯得頭重腳輕,不住不由自主地在前俯後仰、東搖西晃。看得出她總是在竭盡全力地想使自己站穩身子,可就是怎麼也難以站得穩。她似乎隨時都有倒下去的可能,而她憑著自己在舊社會惡劣生活環境中所磨練出來的那堅強性格,頑強意志在奮力支撐著,抗爭著,正一心一意地用一個柳條編的簸箕在河水裡淘鐵砂。這一切牛福平看在眼裡,苦楚在心頭,暗想:“母親舊社會在暗無天日的境遇下不知吃盡了多少世人難以吃下的苦,好不容易才熬到了現在解放,有了出頭之日,再也沒有誰敢欺侮了,應該說是到了人間天堂;自己在華陰這個大公社裡不管怎麼說,大小也算是一個人物,鄉黨鄰里沒有不看得起的。按理說,像這樣,母親也就應該滋滋潤潤地過上幾天舒坦日子了,可是現在不僅過不上舒坦日子,而且仍然還得要下在這冰冷冰冷的河水裡去撈鐵砂。像這樣的天氣,她這樣年齡及身體狀況的女人,怎麼經受得了,吃得消啊!”他不由得一陣酸楚湧上心頭,淚水模糊了雙眼。他內疚,他自責,他抱怨自己沒本事,讓這麼大年紀的老孃還要吃這樣的苦頭兒、受這樣的罪。他再也忍不住了,飛也似的撒腿跑到他媽跟前,脫掉自己的鞋襪,跳進冰得讓人打牙關的河水裡,從他媽手裡一把奪過了簸箕,聲音嗚咽,抽泣著說:“媽,你去歇著,我替你淘。我就不信給你把今天的鐵砂任務超額完成不了。”說著就沒命地替他媽撈起鐵砂來。你想,福平他媽這人也是一個明白事理的人,她怎麼能讓她這當國家幹部的兒子來做原本屬於她自己職責本分內該做的活兒。她被福平奪走了手中撈鐵砂的簸箕,看著兒子替她撈鐵砂的那股子賣力勁兒,不由得苦笑了笑說:“福平,我娃別看你勁兒比我大,可你撈鐵砂這兩下子還沒有我得法、有竅道呢。讓你撈鐵砂,一天肯定還沒有你老孃我撈得多呢,說不定還會因為完不成當天指揮部給你所下達的鐵砂任務而上會挨批評呢!”福平聽著他媽那格外親切、開朗而又頗有風趣的嘮叨話,禁不住就抬起了頭,用襖袖擦了擦額頭上所沁出來的汗水,深情地看了他媽一眼說:“那可不是!我再能幹也是你的兒子啊,兒子怎麼能比得過老媽呢?要不人家怎麼還能總是說‘薑還是老的辣’呢?”福平他媽借年輕力壯的兒子福平替她撈鐵砂所得來的那難以得到的一小會兒工夫,喘了口氣兒,歇了會兒,隨即就又站了起來,對福平說:“平兒,你還有你的事呢,趕緊回去吧,讓媽我自己來,咱娘倆誰也替不了誰的。媽這兒什麼都好著的,你不要老為我操心,跑到這兒來,耽擱了你的工作。”說著她就從福平手裡硬奪下了她那撈鐵砂的簸箕,再三地催促她福平趕緊走。福平看著他媽執意不要自己搭手幫忙撈鐵砂,再說在大躍進一天等於二十年的時期,誰能不忙,自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