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我暗暗在說:‘瞧,好傢伙。你打算長住在這輛車上操持起家務來不成。’我們又往前開,很快到了一處適合宿營的地方,在這兒我可以把車開離大路,進入幾棵樹中間;他急忙跳下車,跑過來小心翼翼地扶她下車,好像她和嬰兒都是玻璃或者豆腐做的。他臉上仍然帶著那副神色,像是他差不多已經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他算豁出去了,只要事先我或者她不做什麼阻擋他的事,只要她從他臉上不發覺他決心要做的事。然而即使這時我仍然摸不著頭腦。”
那是咋回事?妻子問。
剛才我對你說過一遍。你要我再對你說一遍,是不是?
你說不說我覺得無所謂。可是我並不認為這事有什麼滑稽可笑的地方。他幹嗎要那樣跑來跑去、幹這幹那的?
因為他倆並不是夫妻丈夫說。甚至那嬰兒也不是他的。可是那時我還不知道。直到當晚我聽見他倆在火堆旁邊的談話才明白,我想他們沒發覺我聽見了。一路上他用盡心思,忙個不停。我認為他可真周到細緻,他幹得對。我猜他只是想再給她一次機會他繼續說:“他在那兒忙活,搬東西,支帳篷,樣樣事都想幹,卻又不知道從何干起,直弄得我腦袋都大了。於是我叫他去弄點兒柴火來,我拿出床毯子,鋪在車板上。這時我有點兒氣惱自己,咋回事,這一下反倒搞得我自己睡地面,身子下沒有墊的東西,雙腳得朝向火堆取暖了。也許當時我有點兒脾氣急躁,轉來轉去鋪排東西;這時她背靠著一棵樹坐著,遮上一塊披巾給嬰兒喂晚奶,一遍又一遍地說她很不好意思,給我添了麻煩,說她打算就一直坐在火堆旁邊過夜,因為她整天坐在車上沒幹事,一點兒不累。然後他回來了,弄到的柴火夠燒烤一頭小公牛;她開始吩咐他,他上車去拿出那口箱子,開啟後拿出條毯子。這下咱們有戲了,不會有錯。就像常常登在滑稽報紙上的兩個人,那兩個法國佬,你推我拉地爭著睡地面,好像咱們離開家老遠地來這兒就是為了享受睡地面的特權,一個比一個更會吹牛說謊,說睡地面的該是自己。有一陣子我心裡想說:‘好吧。要是你們甘願睡地面就睡,我才不想受這份罪。’可是我想你也許會說我贏了,或者說他和我都贏了。可結果呢,正像我們大家早料到的那樣,他把他們的毯子鋪在車上,而他和我終於把我的毯子鋪到了火堆的旁邊。我猜他早知道會這樣了結。他們要是像她聲稱的那樣,真是一路從亞拉巴馬州南部老遠地來這兒,怎麼會這樣。我想正是這個緣故,他去弄來那麼多柴火,卻只燒了一壺咖啡,開了幾筒罐頭。然後我們一起吃飯,過後我便發現了謎底。”
發現了啥?他究竟想幹啥呢?
還沒到時候。我看他比你還更耐心一點兒他往下講:“於是我們吃好飯,我躺在毯子上。我疲倦了,攤開四肢感到挺舒坦。我並不想偷聽,更沒打算裝作睡著了。是他們要求我搭他們一程的,不是我堅持要他們上車。要是他們認為在那兒講話合適,不用管有沒有人聽見,那可與我不相干。可這樣一來,我卻發現了他們是在追尋什麼人,跟蹤他,或者說正設法這樣做,或者說得明白點兒,是她在這樣做。於是我猛然對自己說:‘啊哈。這兒又有一個自作主張的姑娘,她媽要等到星期天去請教牧師的事,她星期六晚上就拿定主意了。’他們一次也沒提那人的姓名。他們完全不知道他往哪兒跑了。我明白他們要是知道他的去向,那可絕不是逃跑人的任何疏漏。我很快就明白了。我聽他告訴她,他們也許會像這樣跑一輩子,從一輛車搭上另一輛車,從一個州找到另一個州,到頭來仍尋不到他的蹤跡。她坐在一段木柴上,抱著嬰兒,像塊石頭那樣靜靜地聽著,也像石頭那樣自在得意,像是就要被感動或者被說服的樣兒。我暗暗對自己說:‘噢,夥計。我看這不僅僅是因為她一直坐在我的座位上,而你卻懸著腳坐在後面車裡,不是因為這一路她坐在前面。’可我一句話也沒說出口。我只是躺在那兒聽他們談話,或者說聽他談話,聲音不高。他甚至連‘結婚’二字都沒提過,可談的卻正是這個意思;她溫和平靜地聽著,像是她早已聽過,明白自己既不用對他說‘是’也不用對他說‘不’。她臉上還帶著一絲微笑。可是他看不見。
“然後他不再說了。他從柴火堆旁邊起身走開。可是他轉身時我瞟見了他的面容,知道他還不甘心。他明白自己又給了她一次機會,而現在他感到絕望,有些不顧一切了。我看得出來,現在他正下決心按他當初早該做的那樣去做。可是我猜他有他的理由。總之,他朝暗處走了,讓她坐在那兒,面孔略微埋下,仍掛著那絲微笑。她沒朝他看一眼。也許她知道他只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