鉅額損失是假情報,但市場已經不相信了。人們對於先發的資訊往往先人為主,而對後面的澄清資訊持懷疑態度。如此一來,就形成了強大的賣壓,不管你是美國投資人還是日本投資人,做法上是不會有太大差別的。每個人一定都會搶在變得一無所有之前,趕緊把損失控制在最小範圍內,最直接的止損辦法,就是先賣掉,抽身再說。每個人為求自保的舉動,演變成恐怖的大波浪,把市場整個吞掉。
身處網路時代,只要你沒搞錯時機、搞錯物件,就能隻身帶給市場巨大的衝擊。我興奮地守在螢幕前,小塚老人則站在我後面確認股價。看了一會兒之後,他對我說道:
“不好意思,我要先休息了,因為我已經到了沒辦法不睡眠的年紀了。明天早上辰美會先過來,你就和他帶領一半的群眾演員到松葉銀行去。我已經聯絡好尾竹橋通商店街的有識之士以及受害人自救會了。我們明天正午向松葉銀行展開第一撥攻擊。”
小塚老人講完,便朝交易室門口走去了。我向手伸向門把的老人背影說道:
“MBA的股價呈垂直下跌。幹得好啊,第一仗我們已經成功了。”
小塚老人弓著背,以疲倦的眼神看著我道:
“表面上看來似乎是如此。不過我一直以來從沒在股市裡犯過罪。因為不靠非法手段,我還是可以賺得很好。但現在也是無奈之舉,你應該知道的,在股市散佈謠言,是重大的犯罪行為。”
我默默點了點頭。大多先進國家的證券交易法,都把散佈謠言與操縱股價視為內線交易同等的重罪.小塚老人的身體一半在門外,他的臉已隱沒在黑暗的走廊裡看不清楚.這時他的聲音傳來:
“至於把你給捲到這些事情之中來,到底是對還是錯,我其實也不是沒反省過的。不過事情已經成這樣子了,那也就不再多講了,因為再講也沒有用。晚安。”
我根本沒有去關心小塚老人說的話,因為我一直在盯著螢幕看,在這段時間裡,MBA的股價一個勁地往下跌著,這對我的刺激遠勝於小塚老人的話。我在那種興奮的感覺中絲毫沒有時間去考慮他話裡的含義。管它呢,反正已經一腳踏入這個領域,感覺不也還可以嗎?
誠然,在這個夜晚,我已經跨過了一條特殊的紅線,這可是不一般的紅線,而是即便這個弱肉強食的市場也不敢違背的遊戲規則,然而現在,我這個初生牛犢般的傢伙卻輕而易舉地跨過了它。這種危險也許小塚老人更清楚吧,而我卻有些茫然不知。而事實上,萬一事情敗露,我將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而此時的我,十足是一條追逐獵物的餓狼,對於前方獵人設下的陷阱和圈套,是絲毫防範都沒有的。再說,即便前方有陷阱,那也得把這到手的獵物吃到嘴裡再說。
有誰經得起大塊的肉懸在眼前的誘惑呢?
天剛矇矇亮,辰美就已經趕到小塚老人的房子裡來了。而我當然也已經在房子裡等著了。我和他急促地打過招呼後,便一手提起裝著存摺與印章的紙箱,三步兩步地跨進了跟他來的那輛街頭宣傳車裡。當然,在離開小塚老人的房間的那一刻,我還是不忘瞄一眼螢幕上的行情表,此刻MBA的股價,已經在20美元左右搖搖欲墜了。
這一個早上,我們在上野公園與町屋的簡易旅館之間往返了五趟。當然,忙碌的戰果也是很豐盛的:我們順利地把100名男性無業遊民運到簡易旅館去,然後讓他們在旅館裡沖澡梳頭,又把他們領進專門放二手衣服的房間,讓他們換上相對體面點的衣服。由於我曾跟大家說這一身二手衣穿完之後就屬於他們了,所以大家都想挑一件比別人好一點的衣服(這個決策是不利於工作順利進行的),這就使得原本就只有不到3張榻榻米大的房間變得格外擁擠。
等這些人都穿得像那麼回事以後,辰美的手下就依序帶他們回到街頭宣傳車上,一個個到我這裡領取存摺與印章。這件工作可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我仔細地對照著花名冊,把裝著存摺與印章的塑膠袋一個個分發給他們。等把這100來號人的資料發好,時間已經是早上9點多了。
我忙完,便對無所事事地坐在副駕駛座上讀報的辰美說道:
“辰美先生,時間還早,接下來一定要好好安排,不要出問題,我現在去小塚先生那兒。”
“好的。”
辰美大聲回答我之後,就又悶頭去讀他的體育八卦報紙了。有的時候,辰美的表現真的很令人爽悅,這也許正是他能在涉黑涉右的領域站住腳的原因。我抬眼一看,報紙上一則很醒目的新聞正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