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霖逼視胡貴妃的眼睛。
胡貴妃面無血色,手指死死的捏著衣袖。
她不想承認的,那個秘密她死咬了十八年,就是連胡家的人都沒說過,她原來以為自己可以死守這個秘密一輩子的……
可是這一刻,她的兒子當面這般質問她,她卻突然覺得心力交瘁,再也扛不住了。
眼淚順著她的眼角流下來,模糊了視線。
她的眼神恐慌又彷徨,壓抑著哭聲道:“當年我一念之差,我只想拉下太子……可是……可是……”
想到當年舊事,想到那個她只在襁褓裡匆匆看過一眼的兒子,她突然就情緒崩潰,雙手捂住了臉,失聲痛哭:“我沒有想到太子會真的起歹心,我不是有意的,可是我想阻止的時候已經……已經……”
那時候她才剛入宮兩年,風頭正聲,聖寵無雙。
正在得意之時,就對後位和將來的皇位有了嚮往之心。
於是,趁著皇帝攜後宮去行宮避暑,就想自導自演一出謀殺小皇子的戲碼來嫁禍太子,卻不知道是太子一開始就等著機會還是誰走漏了風聲,結果那一晚居然真的出了事……
大批的刺客闖入鳳寰宮搶孩子,好在皇帝離宮之前加重了鳳寰宮的守衛,那些刺客雖然沒能傷到他們母子的性命,可是混亂中也殺死了好些人,並且剛出生的孩子也在混亂中被衝散了,此後整整十八年,音訊全無。
那一晚鳳寰宮裡廝殺的慘烈畫面,胡貴妃哪怕是現在想來都會覺得膽戰心驚。
她捂著臉,嗚嗚痛哭。
而燕霖——
雖然他從雙綺的話裡已經隱約推斷出會是這樣的結果,可當這一重真相被胡貴妃親口招認,就這樣毫不保留的坦誠在他面前的時候,他胸中也依然激憤,有種說不出的堵塞。
胡貴妃哭得渾身虛軟,完全不能自已。
唐嬤嬤看著燕霖的臉色不對,就趕緊起身跑過來,又拽著他的袍角跪在了他腳下陳情道:“三殿下,這事兒也不全怪娘娘,娘娘她當年也是沒辦法,皇后向來強勢,太子又不把娘娘放在眼裡,再加上娘娘受寵,早就是他們母子的眼中釘了。當年……當年不管娘娘是怎麼想的,太子都是實打實對二殿下下手了的。他們母子容不下娘娘,容不下二殿下,要不是歪打正著,因為那件事太子獲罪薨了,後面他們也一樣的容不下您啊……您不能怪娘娘,她也是逼不得已,孩子丟了,這些年娘娘的心裡何曾好過?”
必須安撫住燕霖,這件事燕霖知道了不打緊,卻一定不能讓他捅到皇帝的跟前。
唐嬤嬤也是聲淚俱下,哭訴的好一番情深意切。
燕霖端坐在椅子上,隨意的掃了她一眼,然後就站起身來。
唐嬤嬤仔細觀察他的表情,居然完全沒看出個端倪,就只拽著他的袍子連忙高呼:“娘娘……”
胡貴妃被她一喊,才突然從掌心裡抬起臉,滿臉淚痕表情茫然的看向燕霖。
燕霖覺得她這個樣子,很像是個無助又迷茫的孩子。
他心裡隱隱嘆了口氣,面上表情仍是清冷的說道:“從今以後,母妃不要再和徐家的人來往了,後殿裡的那個婦人兒臣帶走了,至於兄長的事……您也不要再插手過問了。”
她真的不是那塊料,這時候不趕緊抽身,還想怎麼樣?
面對這樣的親生母親,燕霖也只感覺到了無力。
他踢開唐嬤嬤拽著他袍角的手,抬腳朝殿外走去。
胡貴妃沒太領會他的用意,恍惚了一下就連忙站起來追到了門口:“霖兒……”
燕霖頓住了腳步。
胡貴妃倚在門邊,期期艾艾的盯著他的背影。
過了一會兒燕霖才轉身,對上她的視線,目光深沉道:“就安安靜靜的做個貴妃吧,有兒臣在的一日,您就安穩一日,這已經是我能給母妃的最好的結局了。”
燕霖與她一向不親近,而且——
他也才僅僅十六歲!
並且常年病體纏身,在人前永遠都是被忽視和被憐憫的一個存在。
胡貴妃透過眼前朦朧的水光,看著兒子過分蒼白的臉,有那麼一瞬間不知道今夕何年,好像突然之間,這個孩子就長大了,即使身體孱弱,他卻有一刻強大的內心。
他伸出手來,說會替她擋風雨……
燕霖轉身離去。
胡貴妃倚在門邊,眼神凝固了一般,半晌沒動。
燕霖從鳳寰宮的大門走出來的時候,許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