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底蛻變。
他高大、挺拔,沉穩、內斂!
他從容,他鎮定,他有鋒芒,亦懂得圓滑閃避,收馳有度!
這樣的蕭樾,讓她覺得有一些陌生。
但同時——
更多的,又是可靠!
於是沉默片刻,她說:“若哀家說是前者,你要講什麼條件?”
語氣中,略顯驚疑。
蕭樾並不意外,仍是平和的說道:“那麼兒臣會遵照母后的囑咐,不僅替沉櫻安排好在那邊的歸宿,並且終有一天,我會接她回朝,讓她重新得回她應得的一切。”
周太后的瞳孔驟然一縮,有種什麼異樣的情緒一閃而過。
她聽出了蕭樾的言外之意,嘴唇突然顫抖起來:“什……什麼?”
蕭樾道:“作為交換條件,兒臣會懇請母后對以後發生的任何事都保持中立,無論我做什麼,無論蕭植做什麼,您都不要干涉。”
如果說前一刻周太后還是在揣測他的暗示之意,那麼現在——
蕭樾等於是開誠佈公,將他要趕皇帝下臺的意圖赤裸的呈現在她面前了。
周太后從沒想過八年以後,她和自己兒子重逢之後的第一天,等著她的會是這麼一個局面!
當年,她將他驅逐出京,為的就是斷絕他接觸到那個至尊之位的可能。
可是時隔八年,他突然回來,然後——
目標明確,就是衝著那個皇位的。
周太后覺得自己的胸中血液沸騰,她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胸口劇烈的起伏著,用一種深刻的……但卻不算太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寬大的桌案另一端站著的兒子。
蕭樾也在看她。
她在等他改口,收回這個荒唐的想法。
可是蕭樾的唇角卻漸漸地掛上疏離又略顯得蒼涼的一抹笑,再次開口的時候,突然就毫無徵兆的問道:“跟蕭植比,兒子有什麼不如他的地方嗎?”
周太后的嘴唇動了動,可是,半天還是說不出話來。
她其實不是個多狹隘和偏心的母親,並不想拿自己的兩個兒子去比較優劣,橫豎都是她的兒子,都是她的骨肉心血。
蕭樾也沒有逼迫她的意思,就那麼表情寧靜又平和的與她對視。
許久之後,周太后終於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她吞了口唾沫,開口道:“當年驅逐你出京,是哀家的旨意。”他是因為這個才懷恨的嗎?
蕭樾笑了笑;“兒子知道。”
周太后愕然。
蕭樾卻緊跟著話鋒一轉,又再說道:“因為母后要保全我,當年您若不是當機立斷的將我驅逐出京,我肯定就不是今天這個樣子。或是被圈禁,或是直接被屠殺……母后,我承認,在前些年,我是有埋怨過您也恨過您,我覺得您偏心,冷血,我覺得您心裡只有皇位和您高高在上的太后尊位。可是現在,我能理解您了,我不這麼想了。”
周太后的神色又於瞬間變了幾變。
其實從當初她果斷驅逐了蕭樾開始,就從來就沒再奢望過,有朝一日他還會把她當成是個稱職的母親來看待,更沒有想過,時過境遷,他甚至都沒用她的懺悔和解釋,就這樣心平氣和的原諒了她,甚至於母子兩個,還能這樣面對面,聽他發自肺腑的跟她說這樣的話。
她的嘴唇動了動,然後又唇線緊繃,死死的抿住了。
蕭樾也不走過來,只是隔著桌案看著她。
他說:“母后要拿太后的尊位壓我,那麼我擺出的條件就是這樣。其實母后您比我更瞭解蕭植,他連沉櫻都容不下,又怎麼可能容得下我?雖說他答應讓我擔任這個賜婚使是被母后逼迫的不得已的妥協,可是以他的為人,他是不會坐以待斃的,兒子此行,也是帶著巨大的風險的。母后您心裡都明白,所以就不要自欺欺人了,不是我睚眥必報,非要跟您計較這些,而是——”
蕭樾說著,突然嘆了口氣。
他從桌案那端繞過來,伸手,穩穩地握住周太后單薄的雙肩,垂眸直視她的目光道:“母后,雖然我不怪您,但是——這些年裡,您偏袒和維護蕭植的已經夠多了,這樣子,對我們來說,不公平!”
他的手掌寬厚,隔著衣料烙印在面板上。
周太后能感覺到他的成長和成熟。
多年前,那個動輒就衝動,爭強好勝的兒子成長到如今的這般模樣,她不是不欣慰的。
可是……
兩個人,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