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昀身上又掉出女人的物件,雖說這看似是一件十分平常的小事……
可是——
蕭昀是有前科的。
姜太后是第一時間就想到他之前收藏的武曇的那根簪子,雖然今天這方絲帕暫時沒找到主兒,可不知怎的,她心裡卻有種極度不安的預感,總覺得這一次也不會是什麼好事。
本來麼,蕭昀這個年紀,正是少年時,有一兩個心儀的女子是好事情,正好他現在後宮空置,也是該添些人口了,可姜太后大約也是被自己這兒子給嚇怕了,居然滿腦子都想到的是最壞的那一重結果。
她越想就越糟心,所以就算宴會上她本沒喝多少酒水,這會兒卻也覺得頭疼不已。
手撐著額頭緩了一路,在宮門外面下輦車的時候還有點精神恍惚,無精打采的被宮人擁簇進了院子,又由她的大宮女攙扶著將她送回寢殿裡。
姜太后扶著額頭緩緩坐下,只覺得心浮氣躁,十分的難受,於是就吩咐那大宮女:“去找找,把那個安神醒腦的薰香拿出來點上,哀家覺得有些氣悶。”
“是!”那大宮女小心翼翼的答應了一聲,轉身去偏殿的抽屜裡找香料,不想剛走進去沒一會兒就聽她低呼一聲:“大膽!你是什麼人?竟敢私闖太后寢宮?”
然後就怒聲叫嚷起來:“來人!有賊!”
*
朝陽宮這邊,蕭昀一覺睡到半夜,覺得口乾舌燥,就醒了過來。
“陛下醒了?”他剛抬手去揉太陽穴,坐在他床邊腳榻上打盹兒的小尤子就聽見動靜跳了起來,掀開床帳。
殿內留了兩盞宮燈沒熄,但是為了不影響睡眠,留的都是外殿的燈,殿內的光昏昏沉沉的。
“給朕倒杯水來……”蕭昀喉嚨沙啞的開口。
“奴才還是去沏碗濃茶來吧,陛下喝了許多酒,剛好喝點熱茶解解酒。”小尤子自說自話,也沒等蕭昀首肯就急慌慌的跑了出去。
蕭昀仰躺在床上,不是很想動,這樣的光線之下讓他幾乎差點忘了今夕何夕,好像是處於一個昏暗的夢境裡。
雖然不想動,可他內心裡又有一個聲音在喊他,告誡他不能這樣自怨自艾下去。
於是他咬咬牙,手撐著床榻爬坐起來,目光不經意的一瞥,就看見半壓在枕頭底下的那方帕子。
那是——
武曇給他的?
他坐在那裡,心中莫名的又是一陣窒悶絞痛。
他伸手按住了胸口,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臟一下又一下,撞擊胸膛的聲音,又怔怔的坐了好一會兒才伸手,將那帕子撿起來,攥在了手裡。
帕子上隱約還留了點胭脂水粉的淺淡的香氣,蕭昀手裡死死的攥著它,感覺自己剛剛平復了節奏的心跳在一瞬就又變得沉重和狂躁起來。
有關武曇的痕跡,他本能的想要留住多一點,可是今天發生的一切卻就像是一場黃粱夢,讓他從曾經執著的幻想裡清醒過來,不得不面對現實了。
蕭樾說得對,他跟武曇之間已經沒有任何的可能了,不管是衝著他前世做下的那些錯事還是這輩子武曇已經嫁給蕭樾的這個事實……
除非他還想用上輩子那樣的方式和手段去強行打壓武曇並且試圖逼她就範,把她強搶過來,再相看兩厭的互相折磨……
否則——
他都沒有任何機會了。
他其實完全可以一意孤行的這麼做的,可是——
這一次,他是發自內心的,真的不願意再傷害她,更不想讓她恨他。
或者仇恨能讓她更清楚的記得他,認識到他的存在,如果現在的蕭昀還是曾經那個偏執的我行我素的少年,他也許是會選擇這樣做的,可是這一天之間他卻好像迅速的長大成熟起來,他意識到自己其實並不願意再傷害武曇……
即使再怎麼樣的想要接近她,他依然想要說服自己剋制,因為在武勖的事情曝光的那個瞬間,他發現突如其來的憤怒並不是為了這件事情本身,而是因為武曇在這件事裡受到的苦。
而當蕭樾站在他面前,再次與他針鋒相對並且警告他不要再招惹武曇時,他更是驀然發現他的所有痛苦和憤怒竟然也不再是因為嫉妒和敵視蕭樾,而是隻是因為痛悔他真的再也沒有機會接近和擁有武曇了……
很諷刺的是不是?
直到了今天他才發現他原來是真的喜歡她了,頭一次明白,原來喜歡一個人應該是這樣的心情,不是拼了命的試圖去將她佔為己有,而是對她經受的苦難和委屈感同身受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