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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掌盤 一

凌厲,趙營兵士多有死傷。傷亡一多,軍心免不了再起波瀾。又是何可畏,藉著楊招鳳等人的到來,大肆宣揚,只說江東己軍已然大獲全勝,頃刻拔軍回援。此言一出,相當於給疲累的兵士們打了一針強心劑。膽大的抖擻精神,想要砍下一二官軍人頭,立功受賞;膽小的也一掃絕望,重獲求生的盼頭。而官軍苦戰多時,士氣同樣有下降,這一升一降之間,使得啟明門上下的局勢又有了變數。

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何可畏,一介文吏,貪生無節操,怎會突然轉了性,果決起來?無他,和廣大趙營兵士一樣,求生而已。

要說普通趙營兵士尚且有投降活命的可能,他何某人可真就是山窮水盡了。當初在澄城縣投降後,為斷了投降的官吏員僚降而復叛的念想,趙當世大張旗鼓,將投誠官吏每人的姓名、職務、籍貫等等寫下,編成大字報,四處張貼,還不忘往相鄰州縣派發。明朝重儒,朱子理學,尤重禮義廉恥。今上嚴苛酷烈,似何可畏這種為保性命而降賊的人,為千夫所指,一旦被抓,只可能是大刑棄市,絕無二途。他深知此中利害,是以抵抗起官軍來,較之兵士還要賣力。

另外,還有一點原因,便是利益。想自己兢兢業業,勤懇做事十餘年,年屆不惑,依然只是縣內個不入流的小吏。面對來來去去走馬燈般改換的上官,他無時無刻都得陪著諂媚的笑容,如只穴鼠似的佝僂蜷縮。他年齡漸大,面對的上官們越來越年輕。這些毛頭小子有什麼了不起?鬍子都沒長全,首先學會的就是官場那一派頤指氣使,整日對自己吆五喝六的,毫無尊敬可言。私底下,他也多次打聽這些人的來歷,所得知的無非就是某某是誰的門生、某某是某地大族出身、某某家資鉅富等等。

每每聞知,他臉上都是帶著微笑,口中不住說著“該當,該當”。轉過頭去,則吐出一口濃痰。什麼東西,實事半點不懂,一開口只會清談、說些大道理忽悠人。只是依靠著背景,竟都能將真正會辦事的自己踩在腳下。他雖懦弱,卻也不忿。想著平日裡時常為些瑣事而為那些個比自己小上一輪甚至更多的黃口孺子教訓教育,仍不得不忍氣吞聲、笑臉逢迎,以致自扇耳光。好多次,他都在半夜驚醒,一宿不眠。這種憋屈的日子,他過了將近二十年!

“朝廷無眼,遂使豎子得勢!”這是他時常在心中大聲疾呼的話。

白雲蒼狗,人生無常。正當他心如死灰,準備接受庸庸碌碌,永為人下的事實時,命運忽然就發生了轉機。一開始,他確實只是為了活命投降了趙營。然而慢慢的,他發現,自己在賊中活得竟比縣中滋潤。

趙營草創,營中武多文少。他入夥早,在投誠文吏中有地位,又擅長辦實事,真個是如魚得水,舒服自在得多。

這裡沒有什麼背景不背景的,大家都是苦哈哈出身,重行動而不重形式。只要能辦成事,就能被人認可,就能向上走。向上走,這三個字多少年不曾出現在他心中了?直到被趙當世委任為掌握後司數百人的二把手,他才赫然發現,原來這三個字一直都烙印在自己的心底。死寂的心緒,復又悸動起來。

做一事,像一事。這是何可畏的座右銘,自己光棍一個,爛命一條,了無牽掛,既做了賊,也得做大。否則一如從前,卑陋如蟻,那可真是上對不起天,下對不起自己了。雖然現在在趙營中還不太被諸將瞧得起,好歹也混了個實職不是?春色滿園關不住,只要自己一步一個腳印,抓住機會,逐漸將才能展露出來,他有信心,終有一天,趙當世和趙營的那些老粗會發現自己的價值。

人一被逼,就容易激發出潛能。何可畏在加入守城之前也沒料到會這麼得心應手,難道,自己天生就是個做賊的料?他苦笑一聲,少時讀的那些聖賢書都讀到屁'眼子裡去了。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很快被另一個想法取代:去他孃的聖賢,聖賢能保我命?聖賢能飽我肚?聖賢能暖我身?還虧得是自己讀書不認真,沒像那些個上官般讀傻了腦袋入了魔,否則,在澄城就真得跟著他們一起去見聖賢了。

活著,比什麼都好。

想了一大通,何可畏腦袋中的思緒有些冗雜。他使勁搖了搖腦袋,集中精神。別想那些有的沒的,目前最要緊的還是保住大獲城。

激烈的炮鳴再一次入耳,不必看,定是官軍又開始攻城了。他一邊加緊督促搬運器械的兵士,一邊向內挪了兩步,以免被偶爾飛越過城垣的箭矢、瓜錘、飛鏢等物擊傷。

在他的監督下,城內任何有守城價值的物什都被蒐羅起來,不斷向城垣上運。為了補充阻塞道路的檑木兵士們甚至拆除了城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