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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朽骨(四)

囊交還給了馬光寧,扭頭對牛壽通道:“牛大夫,你長話短說,將勘驗的結果告知馬統領。”

牛壽通點頭答應,給馬光寧行了一禮,目視香囊說道:“此遺骨屬左胸第七根肋骨,死者年約四十,死期距今大約在五至七年。直接致死原因乃砒‘霜過量急發而亡。但經細查,剔除些許骨垢,尚可知死者生前,還遭受了長達至少兩年的緩毒之苦。”

前面兩句,都在馬光寧的預期中,沒甚動靜,然而聽到最後,他卻忍不住驚撥出來:“緩毒?”

牛壽通說道:“是的。死者骨上諸色中,淡黑為氣化之徵、深黑為砒’霜毒浸之徵,都不難見到的。惟有交雜在深黑中那少許的靛色小斑不尋常,幸得小人早前治過多次箭創,有些藥箭上會抹此毒,中箭的兵士傷處骨頭亦會顯此靛色。”接著道,“這毒並不稀奇,便是馬錢子,別稱番木鱉,可入藥,但劑量過大便成了毒藥。”

馬光寧詫異非常,道:“你說我大哥中了馬錢子之毒兩年?”

牛壽通點頭道:“馬錢子毒若濃,食之立斃。但稍減劑量,就有緩毒功效。中毒者常頭暈頭痛、煩躁心悸甚至氣息不暢。常言‘是藥三分毒’,偶爾藥用時,病患也會有此類不良反應,所以一般視其為猛藥,輕易不用,要用也必須嚴控劑量。”

馬光寧聽到這裡,淚水再次盈眶,顫聲問道:“那若一人長達兩年都受此毒會如何?”

牛壽通嘆口氣道:“以小劑量長期施加,饒精壯漢子也受不起這份苦楚,或許不死,但身心必然受極大損害,就......就失心瘋了,亦非怪事。”

馬光寧聽罷,仰頭哀嚎一聲,遽而蹲地捂頭痛哭出來。

傅尋瑜嗟嘆著上前寬慰道:“馬統領,事情水落石出,你大哥雖由砒‘霜致死,但長久以來,都遭受緩毒之苦,想來這便是他性情大變的真正原由。”復問道,“你大哥死時,軍中難道都沒有仔細查驗過死因嗎?”

馬光寧嗚咽道:“大哥一死,軍中諸事,都受馬守應和二哥把持,有他們在,何人敢提出質疑?就這些年來,回營中也沒人再敢提此事半句,況乎那時!”說著怒眉忽豎,起身拔出腰間佩刀就往外走。

傅尋瑜大驚失色,與牛壽通一齊搶上前將他抱住,急道:“馬統領要做什麼去?”

馬光寧切齒痛恨道:“撒開手!我這就親手殺了二哥那畜生。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可恨到了最後,他還是瞞我。當初我就納悶,大哥數十年來都以仁德示人,怎麼突然就變了。原來都是他暗中作祟,毒我大哥,偽造出一番假象。殺人誅心,好不殘忍!不殺他,我枉為馬家人!”

傅尋瑜不鬆手,連聲道:“馬統領息怒,此事沒那麼簡單,需從長計議!”

馬光寧昂首冷笑:“還要計議什麼,我馬家出了敗類,是家門之恥。清理門戶,是我分內之事!”

傅尋

瑜直搖頭道:“此言差矣。你二哥如若只想求死,何必只承認下了砒‘霜而不提緩毒這一茬?再者,他為將領,時常在外,哪能做到時時施毒不輟。你也說過,營中除了少許人,並無旁人能接近你大哥,你二哥既無可能,那麼施毒者必另有其人。”

“這......”馬光寧止了步子,怔怔轉視傅尋瑜。

傅尋瑜放開他,說道:“你之前提起,回營中除了你二哥與馬守應,還有嫂子呂氏有機會伴在你大哥左右。夫妻關係不比常人,起臥寢食都密不可分,這下馬錢子毒的兇手照此推測,呂氏最具嫌疑。”

“呂氏?”馬光寧愣住了,茫然喃喃,“可她對我一向......一向照顧有加,為何......”

傅尋瑜付之一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二哥為了保密尚能在你面前隱瞞這麼久,呂氏如何就不可以?她是你大哥遺孀,雖然再嫁,與你畢竟還有一層關係在。無論是為了矇蔽你眼,還是演給旁人看,表面功夫一做便能保她榮華太平,何樂而不為?”

馬光寧不傻,怎聽不出傅尋瑜的旁敲側擊,於是道:“傅先生,你意思是,我大哥中緩毒,實則二哥也不知情,都是呂氏那毒婦一手策劃的?”

傅尋瑜似笑非笑道:“不單是呂氏,而是呂氏與馬守應。”望著馬光寧驚詫的臉,正色直言,“事關你大哥死因實情,我也無法避諱許多,言語中若冒犯到了你大哥,請海涵。”

馬光寧口乾舌燥,訥訥點頭道:“你說,我不怪你。”

傅尋瑜便道:“幾日前在密林中,李將軍曾言,你大哥亡故後不久,馬守應便娶了呂氏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