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8章 半野(四)

以竹竿專心垂釣。林吾璋認得那老者,下馬上前行禮道:“程老,好雅緻。”

趙當世隨後而來,林吾璋與他說道:“這位程老,諱名嘉燧,字孟陽,號松園,是牧齋公摯友。工山水擅詩詞且通曉音律,與同裡婁堅、唐時升,並稱‘練川三老’;加一李流芳,合稱‘嘉定四先生’。牧齋公既回籍聽勘,邀松園公來此讀書唱和,一併居住。”

待趙當世也見了禮,程嘉燧道:“山間野人,浮於虛名罷了。小老去歲已經皈依釋教,釋名‘海能’,其餘諸名諸號,皆摒之不用久矣。”

林吾璋笑道:“閒雲野鶴,再入教門,豈非再受桎梏?”

程嘉燧淡淡道:“閒雲野鶴,四大皆空。俗名凡號反成累贅,不如一心入釋,來的輕鬆自在。”

三人略談片刻,程嘉燧道:“牧齋公今日不在山莊。”

林吾璋道:“前已訪過榮木樓了,亦不見牧齋公。難道訪友去了?”

程嘉燧搖了搖頭道:“非也,牧齋公近日新得一雅地,聽說是張文麟故居。原為嚴道普盤下,嚴道普家運不濟,才轉給了牧齋公。”

林吾璋“唔”一聲道:“若是嚴道普家,倒不生疏。其地名‘半野堂’,卻是在城內。”嗟嘆不已,“早知如此,就免遭這一趟風雪了。”

程嘉燧笑著說道:“牧齋公堪領袖山林,二位既榮木樓、拂水山莊、半野堂都走了個遍,恰有三顧之義。”

趙當世與林吾璋無奈,只得別了程嘉燧,再走馬回縣城。

林吾璋輕車熟路,帶著趙當世徑走北門大街邵巷,並道:“此堂東起琴河,西逼北門街,南臨五絃河、通天寧寺巷,北至椐樹弄、六絃河,四通八達。又坐北朝南,依山而築、引水挖池,風水極佳,確是寶地。”

半野堂宅門正開著,趙當世與林吾璋入內,見三個廝僕正在院中掃雪,屋簷之下,一中年男子提著手爐,正走入堂內整理書冊。那男子身著寬大道袍,戴方巾,細目長髯,氣宇軒昂,想必就是錢謙益了。

“晚生懷佩,見過老師。數月不見,老師光彩依舊。”一見面,林吾璋先行一長揖,態度甚恭敬。

兩下見禮,林吾璋介紹了趙當世,錢謙益卻無如史可法那樣的倨傲,笑著道:“朝堂之上,亦曾聞趙大人威名。大人屢破狂寇,功在社稷,今得見,果不負人中龍虎之名。”隨即招呼廝僕又拿了兩個手爐,三人一人一個,轉別室相談。

“此堂才交定金不久,手續尚未交割完,不才入住心切,今日才引了三個廝僕提前打掃。讓二位多繞了腳程,慚愧慚愧。”

“牧齋公此言差矣,昔楊時見程頤,風雪加身足一尺餘,尚巋然不動。牧齋公名重天下,學生就算等三日三夜,又有什麼打緊。”趙當世說道。

錢謙益道:“惜乎敝堂未佈置完備,簡陋不堪,讓大人見笑。”

“斯是陋室,惟牧齋公德馨。牧齋公得此堂,東山再起不難。”

“唉,枚卜罷歸、心如死灰。僅僅苟全性命於世、不求聞達於朝咯。”

“今溫閣老下野,閣中清闊,無堪大任者,牧齋公不日必將起復。”趙當世說道。崇禎十年正月,閣輔溫體仁指使錢謙益同鄉張漢儒告錢謙益和瞿式耜居鄉“貪肆不法”,崇禎最忌朝臣結黨,順水推舟,四月將有“東鄰領袖”之稱的錢謙益下獄。雖然溫體仁在兩個月後即失勢倒臺,但錢謙益卻一直被關押到去年八月,方才獲釋歸鄉。現任內閣首輔劉宇亮懦弱不敢任事,虛佔其位,然而這樣狀態想必不會長久下去,所以“素有清望”的錢謙益能捲土重來的預測,並不純是趙當世空穴來風。

“聖意難測,我等蕞爾之人待時而已。”錢謙益顯然無心談論政事。人人都知道,現在崇禎帝最信任的人就是楊嗣昌,他雖非首輔,但權勢如日中天,是閣中實際的首腦。劉宇亮是沒用,可替代楊嗣昌在崇禎心中的地位,也遠沒有那麼容易。

趙當世察言觀色,當然不會在這一點上再深挖下去。他此行拜訪錢謙益,目的很明確,就是要與錢謙益結交。錢謙益雖是布衣之身,但以其“東林領袖”的身份,在朝中的能量遠遠超乎想象。談及政事,只不過起個引子熱熱身。

與人交往,儒林士子之間可以詩詞歌賦相交,以師生故舊相結。趙當世雖說粗通文墨,但文學素養真放上臺面也是不夠看的,自不能邯鄲學步,適得其反。轉念一想,只能祭出大老粗慣用招數——錢與色。

錢謙益不缺錢不貪財,趙營現下也沒有那麼多錢漫天撒網供趙當世四面結交。所以針對錢謙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