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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再起(一)

鄭時好在七月底回到範河城,並帶來了闖營即將出山的訊息。這在趙營高層中當即掀起了軒然大波,趙當世放下襄陽府駐地軍務,立即趕回範河城,召集分散各地的眾文武商討應對之策。

侯大貴對闖營沒有好感,主張趁著闖營未起,儘快將之扼殺。亦有許多軍官附和他,認為闖營若復興,必對現為官軍的趙營產生巨大威脅,紛紛勸趙當世先下手為強。臥榻之畔豈容他人酣睡,這些軍官們大半輩子都在東躲西藏、寄人籬下中度過,好不容易經營出趙營在楚北的這小小基業,自不願意受旁人染指,他們的擔憂與自護之心趙當世十分理解。只不過,這與趙當世一貫的想法有較大出入。

顧君恩投趙營後,未立尺寸之功,卻一躍位列高階的軍師之位,不免遭人非議。往昔覃奇功、昌則玉等歷代軍師,要麼本為官宦有經驗、要麼出身老寇有資歷,多多少少擁有讓人信服的理由。反觀顧君恩,在加入趙營前只是個承天府一個小小的庠生,名不見經傳,不要說營中那些一向拿鼻孔看人的武夫不悅,就穆公淳、偃立成這般的讀書人也都對他冷眼旁觀。

趙當世有心讓顧君恩表現,對侯大貴等人搖頭,順勢說道:“諸位為趙營前途著想,我這裡都省得。然而闖營出山之時,顧先生此前已經預見到了,我與他也早有定計。”

侯大貴一愣,暗想:“闖營的蹤跡這幾日才出苗頭,這顧先生居然一早就料到了今日事態?莫非會卦算、通天象?”但既然趙當世說出口的話,他也不敢當著眾文武的面去質疑,將信將疑看著顧君恩,說道:“不知軍師閣下有何高見?”

經過惠登相事件的敲打以及一直以來受到營中儒生的薰陶,侯大貴現在已經將自己的暴脾氣大大收斂,說話間也會加一些敬語謙辭。然而他此前的形象畢竟已經深入人心,是以現如今即便他刻意溫言守禮,聽在別人耳裡,反倒有種陰陽怪氣的諷刺意味。

顧君恩清清嗓子,先一拱手道:“高見不敢當。”繼而慢慢立起,展聲而言,“下愚之見,全從實際出發,句句懇切、字字踏實。”接著稍稍轉身,對趙當世微微躬一躬身,復回對眾文武道,“現下對抗闖營,不是最佳時機。”

侯大貴鼻孔重重噴氣道:“人還是個孩子,你不打,等人長大了比你還高,你才打?怕是他打你。更何況闖營這種孩子,可是說長就長,一刻都耽擱不起。”

顧君恩笑笑道:“侯統制聰明人,一句說到點子上。”

侯大貴原以為他會懟自己,沒成想突然受到誇獎,一隻手指著自己鼻頭,訥訥道:“我......聰明......”

顧君恩往下說道:“何謂‘不是最佳時機’?因為現下對抗闖營,實是攔不住、進不去、不值當。”雙袖一抖,向前邁了一步。

這時穆公淳眼一斜,扭著脖子說道:“哦?願聞其詳。”

自打退下軍師位,轉而接手政務,穆公淳便不再效仿書中諸葛亮那羽扇綸巾、白衣飄飄的形象,卻不知從哪裡搞來一身奇形怪狀的官補子穿在身上,示意自己已經不是當初的“閒雲野鶴”,而是“體制中人”了。有人提醒他,補子上繡的象徵文官的飛禽圖案與大明規制中從不入流的練鵲到正一品的仙鶴都無符合,極可能是贗品。他當即勃然大怒,斥言要是正與朝廷規定符合了,可是大大的僭越之罪,上面的飛禽不從眾,正合他超脫於世、不與俗流的品性。他態度激烈,從此亦再無人來冒犯他。

顧君恩瞧他揣歪捏怪的模樣,心知對方對自己的位子心有不爽,行一禮,先顧問趙當世假意提問:“主公,下愚不料營中還有此等官員大人在,不知如何稱呼?”一句話,倒像因為那不尋常的服飾而把穆公淳當成了外人。

趙當世點頭笑道:“這位是我營中穆公淳、穆先生,足智多謀、文采斐然,現在掌管我營外宣內揚使司,一支筆桿子犀利勝過刀槍。”他當然知道顧君恩故意詢問,但因有意扶持他,也就樂得配合作答,不過言語間同樣給足樂穆公淳面子,沒有太過厚此薄彼。

顧君恩聞言,長身作一揖道:“原來是穆先生,早聽說穆先生仙風道骨,有卓世之才,有緣識荊,三生有幸。”

穆公淳本想仗著趙當世的誇讚再奚落幾句,然顧君恩冷不丁一頂高帽給他戴上,到口邊的話也瞬間說不出。躊躇片刻,但覺這姓顧的胡蘿蔔加大棒的手段使得行雲流水不著痕跡,直讓人有力使不出。既失去了先機,也不好再胡攪蠻纏,只得拱手作承讓狀,斂聲不再相爭。

顧君恩何許人,有智略更懂御人。軍師軍師,軍中的老師,手無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