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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再起(三)

去年下旬,趙當世定下了屯田軍兵士與定居範河城的三萬百姓中婦女相配的章程,後續落實由內務使何可畏牽頭、屯田統制王來興及範河城提領水丘談配合慢慢推進,至今大半年,成果斐然。

趙營在當初流動時沒有裹挾大量婦孺隨軍的習慣,所以營中兵士基本全是單身漢,他們雖有趙營的軍紀與信念維繫,但到底都是一個個有血有肉的人,沒有什麼能比一個家更讓他們感覺到踏實與振奮。

只要是適齡的女子,基本都在屯田軍中找到了歸宿,即便有些拖兒帶女或是身有殘疾,同樣有兵士願意接納他們。婚嫁乃人生大事,何可畏有人情味,注重儀式感,即便百事纏身,依然不辭辛勞,每個月親自充當司儀主持本月新成配偶們的婚宴。

囿於客觀情況,婚宴是集體性質的,擺的是為期三日的流水席,菜品及佈置也很簡陋。但在婚宴上,幾乎每對新人都會忍不住潸然淚下。亂世苦人,大體家破親亡,本只存苟延殘喘續上一口性命的念頭,誰人又能想到,自己還能在如此時節尋覓到一生所託。如果說,他們本只是肉體與趙營綁在一起,那麼現在,他們中的很多人已經認定,自己魂魄業已與趙營緊緊交融。

本年六月往後,範河城能婚嫁的婦女基本都已有了夫婿。何可畏與王來興商議,認為每月可以給屯田軍五日省親假兼顧家庭。由是夫婦相合,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範河城周邊的生氣遠遠超過往昔,原本開墾、營建等工作的效率亦大大提升,趙營本身也節約了不少成本。相反,考慮到軍中兵士來源龐雜,免不了一些人留有惡習,因此婚後只要是夫妻不睦,皆可往提領水丘談處申訴,裁定後若男方不善,則規定短期內改過自新,否則強制分離並施以處罰,一年內失去再配偶的機會;若是女方不善,處置同男方,但相對而言,責罰較輕。不過幾個月來,申訴的夫妻倒是寥寥。

何可畏的司儀任務逐漸減輕,正準備將精力轉投榷商等正事、與林吾璋就牙行問題再研究研究,豈料到了八月初,卻有一個他怎麼也想不到的人找上了門。

這個人便是徐琿。

徐琿性格冷傲,在軍中地位又高,何可畏頗敬畏,相處幾年下來,兩人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而且當前徐琿率軍駐紮棗陽縣,突然遠道來訪,何可畏心甚忐忑,只以為是出了什麼大事。

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次的徐琿居然一見面就堆起了笑臉。

二人聊了幾句,鐵面無情的徐琿破天荒紅了臉。何可畏總算知道了他的來意,合著竟是也要趕著這集體婚宴的趟兒,成一門親事。

“不知......不知徐統制,心儀哪位姑娘啊?”何可畏好生納悶,範河城尚未許出去的女子,他前後都看過,本也想揀個作伴,但她們要麼瘋癲、要麼患有重疾、要麼年齡太大或過小,並沒有合適的。徐琿不是美男子,可好歹也長得周正,更有地位,這等人物想娶周遭哪家的大家閨秀不簡單,怎麼會有此異舉。

徐琿咳咳兩聲,不好意思吐出個名字:“樓娘。”

“樓娘?”何可畏脖子一伸,彷彿聽到鈴響的白鵝。他曾長期掌管後營,對在後營隨軍的每個人都知根知底。這個樓娘他很熟悉,知道最開始是保康知縣楊境的小妾,楊境死後為趙當世所救,歸於趙營。其子趙元劫現正是趙當世的義子,母以子貴,樓娘雖與趙當世沒甚瓜葛,但在營中的待遇也因之優渥不少。

一碼歸一碼,樓娘美貌豐腴,就何可畏自己也時常心猿意馬。可無論怎麼說,即便年近四十,徐琿畢竟此前未曾娶妻,身居高位又有著大好前程,什麼樣女人得不到,偏要納了樓娘這二茬子。

“妻?”何可畏硬著頭皮,試探問道,又怕冒犯到徐琿,字都不敢多說一個。

徐琿鄭重道:“不錯,正室。”

何可畏往右拳中咳嗽一聲,問道:“恕在下冒昧,徐統制因何起意呢?”

徐琿好似又回到了軍議時一般,繃起了臉:“何內使也知道,我長久來都有隱疾,時不時犯病,痛苦萬分。”

“嗯......”何可畏點頭。第一次入川時,徐琿為了守劍州城,親自操炮,不防給炮轟時的後坐力撞傷了腹部,落下一個病根,經常發作,大夫也診斷不出結果。但是貌似印象中,來到湖廣後,徐琿的病,犯的就不多了。

徐琿接著就將與樓娘之間的事大略講了講。

三年前趙營尚在漢中府盤桓時,徐琿因疾轉後營療養,樓娘為報趙營庇護的恩德,主動要求照顧徐琿,二人將近月餘朝夕相處,由此起了苗頭。後來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