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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求存(二)

三十而立,最早隨著二哥投靠趙當世時楊招鳳只是剛剛二十出頭的愣頭青,歲月如白駒過隙,一晃近十年,很多人尤其是一眾趙營老本兄弟都覺得楊招鳳這小子變了,正如唇邊漸漸濃密的鬚髯那樣,他再也不是當初被人調笑“嘴邊沒毛辦事不牢”、時常忍不住當眾哭泣的年輕人,而是早已被戰火磨礪成了剛毅堅強的青年軍官。

“我變了嗎?除了這些......”楊招鳳時常苦笑著撫摸著堅硬如篦的鬍鬚。

十年前,初出茅廬的趙營困戰川中大獲山下,楊招鳳義無反顧,一騎當先捨身衝擊官兵槍陣,將趙營從覆滅的邊緣拉了回來;十年後的今日,鎮虜衛的袍澤亦面臨生死危機,平素小心謹慎的楊招鳳同樣不知為何,一股勇氣陡然而生。

自從二哥楊成府死後,楊招鳳就明白了一個道理,在亂世中,個人的掙扎是微不足道的。面對大勢的浪潮,無論個人的小舟如何頑強操舵搖櫓,都難抵擋。要存活、要前行,絕缺不了“同舟共濟”四字。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無依無靠的楊招鳳決定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趙營,儘自己的一切能力守護趙營、守護趙營的兄弟們,因為他相信,守護趙營就相當於守護他自己。所以,每每大難臨頭,他反而無畏。

送楊招鳳出城之際,韓袞眼角溼潤,箍著他的肩膀道:“鳳子,我把你當親弟弟看待,你可得給我完完整整地回來。要不是,我......唉......”

楊招鳳道:“大哥是主帥,得坐鎮指揮,幾位統制也不合適,還是我去最好。”

韓袞道:“我給你的五十騎,均為軍中最為剽悍之輩,一有不妙,定護你殺出重圍。”

楊招鳳拱手道:“多謝大哥,只盼這五十騎別真派上用場才好。”轉而看看城門洞子外頭的雨天雨地,“韃子將至,大哥還是快回節堂主持軍務吧。”

韓袞燕趙氣概,做人做事從來灑脫,可唯有此時,忽而潸然淚下。

楊招鳳面對韓袞,躬身誠懇道:“韓大哥,你是我一日的大哥,便是我一輩子的大哥,這份情誼,我此生不忘,無論後事如何,鳳子都得先向你說明這句話。”又道,“但是我這一去,懷必成功之心,若不成功,便成仁,也請大哥不要見怪。”

韓袞長嘆一聲,斂容點頭道:“鳳子,軍中老兄弟們茶餘飯後談笑,總說你愣,不是勇。如今看來,你是真勇,你才是趙營第一勇將。”

“勇字不敢當,不瞞大哥,我實則也怕得緊。”楊招鳳笑了笑,“不過,至少我心裡頭很坦蕩。”

離開了鎮虜衛城,楊招鳳率五十騎向西疾馳,迎面打在面頰兜鍪上的雨滴硬硬的,他忽而想到了什麼,眼眶一熱,但隨即肅然,只奮力催馬而已。

“駕——”

“......”

韓袞回到鎮虜衛節堂不久,明軍便開始搶在清軍未到前抓緊佈置城防。

鎮虜衛城兩衛同治,不但控扼大同與宣府北方通道,而且向北不遠便是邊牆,下控衛城守邊瓦窯口堡、新平堡、永加堡等多處隘口,實為軍事要地,武備較之別處更完善。不但城高壁厚,外圍還有數道壕溝,壕溝之外,橫七豎八堆放著許多幾人合抱粗的大樹,這些大樹枝椏交相糾結,厚達三五層,彷彿鹿角。周邊更多豎柵欄、尖樁等障礙,環環層層,頗是森嚴。

韓袞在此基礎之上,令張先壁帶兵在城外主要道路全力新挖不少深坑,插進尖木樁,上頭覆蓋葛秸,最外層掩以浮土。此外,派出馬光春、周遇吉、呂越三營三千馬軍出城,分別佈置城外高處,與城池成犄角互為奧援。

這些準備做完,前線哨騎接連回城,稟報清軍已在五里外。

韓袞憑城遠眺,視線沿著灰濛濛的蒼穹直至盡頭,但見清軍翻過二三里外的山嶺,盔甲明亮,如雪濤湧天滾滾下。與此同時,城郊外哨起鼓敲,人馬齊動,馬光春、周遇吉兩營馬軍先出,黑甲仿若烏雲滑過大地,在隆隆雷鳴般的馬蹄聲中朝前方快速移動。

清軍自北方來,鎮虜衛北面三里有雁門水流經,明軍打算趁清軍渡水之時進行阻擊。

雁門水畔戰事清晰可見,韓袞全神貫注觀察,但見馬、周兩營馬軍輪番衝擊正在渡水的清軍前部,一連數次,清軍雖前後趔趄,但散而復聚、退而不敗。明軍馬軍縱橫少頃,踏浪回返,不久有塘兵來報,稱陣斬清軍十餘名,但難阻渡河之勢。

韓袞觀望雁門水,只見水兩岸清軍數目逐漸增多,當即傳令道:“讓馬軍切勿戀戰,回城外以壕溝為依託再戰。”

清軍耐戰,韓袞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