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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鬥折(四)

前鋒韓袞進軍甚速,當夜已出黃蘆嶺關北方數十里,直抵谷積山麓,並遭遇了一場激戰。交戰雙方勢力不明,其時天色將暗,韓袞沒有貿然插手,而是引著所部千騎,齊登緩坡觀戰。

餘暉之下,天地昏紅。韓袞駐馬,遙遙望見有一將騎黃驃馬、披白袍,手持長矛,在亂陣中來回衝突,所經之處,兵馬紛紛辟易,竟有萬夫不當之勇,暗暗咋舌。不多時,戰事罷了,敗方只餘百十騎奪路而走,那黃馬白袍將並不追擊,跟隨左右的扈從搖動令旗,其眾迅速重新集結,就在緩坡不遠列隊,嚴陣以待。

韓袞許久看不清對面旗幟,難辨敵我,同樣傳令戒備,又派孟敖曹帶十餘騎衝出試探,楊招鳳、胡可受各數十騎居左右掠陣。

對面見狀,主力亦按兵不動,那黃馬白袍將一馬當先,只帶寥寥數騎出陣迎上。孟敖曹持騎弓在手,先呼一聲道:“大明霍山伯奉詔討賊!”韓袞的爵位即是“霍山伯”。

那黃馬白袍將聞言先是一怔,接著回道:“自家兄弟,切莫動手。”

孟敖曹謹慎起見,依舊從右腿邊的箭囊抽出羽箭搭上騎弓,以備不時。但霎那間眼角寒光一閃,持弓左手立時痠麻異常,以至於拿不住弓箭,眼睜睜看著它們墜地。驚惶抬頭再看,卻是那黃馬白袍將電光火石間搶先放了一箭。

“他若要殺我,方才那一箭就殺了。”孟敖曹心跳如鼓,暗自尋思。

“兄弟勿躁,我這裡是大同總兵姜鑲的兵馬! ”那黃馬白袍將怕激起孟敖曹怒火,復高呼解釋,“前邊剛殺散了闖賊。”他所部不過四五百騎,鏖戰乏力,且夜幕低垂四野模糊,自不願與韓袞千騎再起衝突。

“你若說的是真話,就一個人過來,隨我去見霍山伯。”孟敖曹硬聲道。

對面兵馬聽了這話,略有騷亂,但聽那黃馬白袍將問道:“霍山伯是何人?”

“大明山西方面軍招討前鋒將軍韓袞。”孟敖曹洪聲道,同時大拇指一翹,指了指身後數十步高舉在那裡仍然依稀可辨的大明軍旗,“看清楚旗上字了嗎?”

此時,後方韓袞發覺孟敖曹久久相持,已讓楊招鳳、胡可守率眾稍稍向前小跑,形成了三面鉗制的態勢。那黃馬白袍將看在眼裡,與左右兵馬商量片刻,回道:“好,我隨你去。”

孟敖曹心想:“這漢子倒有些膽氣。”也不多話,撥馬掉頭就走。回頭斜睨,沉沉夕陽照出一騎斜影,脫陣跟隨上來。

待那黃馬白袍將見到韓袞,夜色幾乎閉合。韓袞讓左右打起氣死風照亮,燈火之下,抬眼一看,身前那黃馬白袍將三十左右年紀,面色白皙無多鬍鬚、髯眉如臥蠶,端的是一表人才。

“在下鎮朔將軍、大同總兵官姜鑲麾下王輔臣,奉命出擊闖賊。”那黃馬白袍將自報家門,“韓將軍,貴軍從何而來?”他本來自恃勇武,做好了隨時突圍的準備,但瞧韓袞並無加害之意,心裡安定不少。

“先帝遇害,新帝在湖廣登基,分兵討賊。韓某隸屬山西方面軍隊總管侯大貴,先驅來此。侯總管大隊兵馬駐紮別處。”

王輔‘臣登時喜上眉梢,道:“甚好,姜將軍在大同清剿闖賊,正翹首以盼王師會合。前幾日榆林衛已為孫督師攻破,如今又有貴軍到來,幾方齊聚大同,晉北可定!”

韓袞聽罷,別的沒說,卻是愕然道:“榆林破了?”

“榆林破了?”

黃蘆嶺關城,侯大貴看著由韓袞引薦的王輔‘臣,說了一模一樣的話。

“是。”王輔’臣點頭道。

原來孫傳庭自兵臨榆林衛,之所以頓兵不前,只因高一功精於野戰,與副將馬世泰兩人憑藉馬軍優勢,反覆將企圖攻城的明軍限制在城外郊野。孫傳庭策劃衝突幾輪,都被擊退,高汝礪、孫守法等將領甚至先後負傷。白廣恩與牛成虎見勢頭受蹙,重新唱起了撤退的論調。然而孫傳庭此次出兵的決心異常堅決,不僅嚴厲彈壓白、牛等心思動搖之輩,更是撂下了攻不下榆林衛就在城前自刎以謝君國的狠話。

軍心勉強回穩,孫傳庭審時度勢,調整攻城策略。他領教了順軍野戰的厲害,不再輕易分兵攻擊順軍守野部隊與之浪戰,而是傳令全軍挖掘塹壕設定柵障,並且每三日便將陣線向城池方向推進五十步。

高一功看出孫傳庭的意圖,主動反擊,想要將明軍驅向外圍。但有了深溝高壘屏障,明軍打起了得心應手防禦戰。順軍馬軍雖利,但威力大損,連戰無果,反而損兵折將。孫傳庭不驕不躁,穩紮穩打,逐步壓縮順軍在城郊的勢力。經過長時間的拉鋸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