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油郎行騙奸事痴女兒恥情不改
王老爺既然開了口,秀娘也只有先應承下來,她有心問一問,可做媳婦的怎麼好同公爹問小姑子未嫁先孕的事,她是看出梅姐兒不對,王老爺想來也是知道女兒叫人壞了身子,這才要休掉朱氏,可她怎麼也開不出這個口去。見廚下幫灶的婦人在,指了杏葉:“去,燒一壺滾水來。”
紫帽兒街一戶連著一戶,院子裡這樣吵外頭哪裡會聽不見,秀娘趕緊關緊門戶,想把朱氏扶起來,朱氏頭披散雙目赤紅,死死坐在地下就是不肯動,看見秀娘走近,又是一聲嚎啕。
秀娘趕緊往王老爺那裡說項:“爹,有甚事慢慢說,在院子裡鬧,豈不吃人笑話。”這麼個鬧法,還有誰家聽不見,到時候被她叫嚷出來,梅姐兒這輩子便完了。
杏葉往廚下要了一壺滾水,裡頭那個幫灶的婦人縮了頭恨不能把兩隻耳朵也堵起來,她是識得秀孃的,看見杏葉尷尬一笑,站起來幫她提水。
杏葉趕緊接過來:“大娘,謝你這一壺水。”說著從袖裡掏出個紅包,兩個人相對都有些說不出話來,一個不知怎麼問,一個不知怎麼答,圓眼對圓眼的怔了一會兒,杏葉道:“咱們太太叫我打聽,想來大娘也瞧見了,這外頭這事……”
那個婦人長嘆一聲:“作孽喲。”
梅姐兒這事,細論起來更怪她自個兒,她同那個賣油的萬小哥兩個成日裡眉來眼去,年輕女娘哪裡遮掩得住,一聽那賣油的吆喝聲腿兒就往外頭邁。
一天恨不得走個十五六回,兩個人,你拋來一眼,我飛去一眼,先還只是相互看看,到得後來,每去買油,那姓萬的便給梅姐兒塞張紙條兒,就這麼傳起了鴻書,暗地裡結下情網。
梅姐兒過年便十五了,梅花兒初綻,正是最好的年紀,有了這一樁□□,眼兒也亮了,身兒也輕了,朱氏也不拘了她,她越是往外頭走動,往家裡來說親的卻越少。
只因著這番做作,哪裡能瞞了人眼,這一條街上茶肆布鋪,連腳店都開了三四家的,這樣來來回回的走動,兩個說話又不曾背了人,都不須著意去瞧,眼兒一掃這兩個的情狀哪有不明的。
萬賣油的看見她便殷勤萬分,擔了油桶一天都說不到的話,梅姐兒一來便停不了口了,那些婦人最會論人長短,朱氏便是聽見了,也只作不知,許婆子上門好些回,回回問了朱氏,朱氏還啐她:“我們家的姐兒最是好家教的,你莫要聽那些起閒人嚼舌頭根,誤她的親事呢。”
許婆子聽見應一聲,轉回去便又跟旁人論了起來,真要是怕誤了她的親事,更該看緊了門戶不叫她出去才是,這是放出兔子送上門給鷹吃。
滿街沒有不知的人,偏偏王老爺叫矇在鼓裡,他見著梅姐兒笑影也多了胃口也開了,呆家裡這一家還抽了條,個兒更高了,圓潤下巴配著豐潤的臉頰,越來越像她親孃。
王老爺了為這個,還單了給朱氏一筆銀子,數目不大,卻是王大郎叫趕出門去後,他頭回給的現銀,朱氏自有摳錢的辦法,比如家用裡頭東節一點西縮一節,一個月也總有三四錢銀子,再有便是旁人送上門來的禮,更只瞞下一匹細布來,也是三四錢銀子。
朱氏得著了銀錢,自然是補給王大郎去,蘇氏跟王大郎兩個剛剛出去的時候還想著等王老爺迴轉了心思就搬回來,誰知在外頭住著鬆快的很,還有個小丫頭單圍了兩人轉,日子一長竟一個都不想回來了,每回若不是手上沒了銀錢絕不會上門來看朱氏。
朱氏的匣子一日比一日空,得了王老爺給了五兩銀子,興興頭頭的給自己添了支釵,又給桃姐兒打對銀手鐲。
根扎得深了,開花結果總有時,才過了年,朱氏便帶了寶妞桃姐兒叫上兒子兒媳婦,一家子往鄉下去掃墓。
她爹孃的墓還有鄉下,說是鄉間,實是城郊。打著掃爹孃的墓旗號,實則還有王大郎的生父,好些年頭不曾去過,墳塋受了雨水,叫大雨沖塌了半邊,還得花銀子去修。
王老爺睜一眼閉一眼兒,王大郎再叫自己一聲爹,也不是親生兒。這幾個掃墓,俱沒有梅姐兒什麼事兒,她得閒在家,聽見那賣油的聲兒,想到灶上烙得好餅,開了門叫他:“賣油的,我要一甌兒清油,一甌兒麻油,你單給我挑進來。”
整個院子一個人也無,寶妞的養娘趁著今兒得空回去看自家兒子去了,撒掃的婦人請了假,幫廚的女人因著昨兒又是揉麵蒸餅又是燒雞燒鴨子備那上墳的果品,曉得早上無人,悄悄跟梅姐兒說定了,到正午再來,只不算她請假,不扣她的工錢。
家中無人,萬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