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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老人長嘆一聲,又道:“生命乃是世上最可貴之物,你卻肯為我拋棄生命,為的什

麼?”

虯髯大漢張口結舌,又自呆了半晌,終於期期艾艾他說道:

“師傅待我,天高地厚,我為師傅去死,本是天經地義之事,我……我……我總覺師傅

什麼事都不教我做……我……我……反而難受得很……”伸出筋骨強健的大手,一抹眼簾,

語意哽咽,竟再也說不下去了。

老人又自長嘆一聲,緩緩鬆開手掌,仰天又道:“你雖然從我習武,我已待你不薄,但

這不過只是師徒應有之義,怎能算得上是天高地厚之恩,你卻已肯為我去死,有一人待我之

恩情不知要比我待你深厚多少倍,但直到今日,我除了心存感激外,從未能替他做過一絲一

毫的事,你說我心裡是否也要比你難受千萬倍呢?”他說到後來,竟然也是語氣哽咽,不能

繼續。

柳鶴亭抬手一拭臉頰,手又落下,微撫衣襟,再抬起,又落下,當真是手足失措,舉止

難安,他此刻已從這老人的言語之中,聽出他必對自己的師傅深懷感激之心,詳情雖不甚

清,大略卻已瞭然,但面對這般一個熱情激動的老人,自己究竟該說些什麼言語,他想來想

去,卻仍不知該如何是好。

只見這老人突然轉過身來,緩緩說道:“四十年前,我年輕氣盛,終日飛揚浮躁,自以

不可一世,終於惹下殺身之禍,我那恩兄卻為我……為我……唉,自此以後,我便終年追隨

在他身畔,希望能讓我有機會報答他那一番恩情,哪知……唉,我非但不能報恩,卻又不知

為他惹出多少煩惱,他卻始終待我有如手足家人,直到他臨隱之際,還不斷地為我關心。恩

兄呀恩兄,你此刻已有傳人,心願已了,你可知道你這不成材的邊二弟,卻將要對你遺憾終

生麼?”

陶純純嘴角含笑,眼波一轉,輕輕說道:“施恩者原不望報,望報者便非恩情,你和他

數十年相交,若始終存著這份報恩之心,他若知道,說不定比你更要難受哩!”

老人神情一呆,當自凝思了半晌,目中光芒閃動,亦不知心中是喜是惱,木立良久,亦

是舉止不安。

柳鶴亭悄悄走到虯髯大漢身側,悄語道:“令師的高姓大名,不知兄臺可否見告?”

虯髯大漢濃眉一皺,似是十分詫異,皺眉道:“你連我師傅的名字都不知道麼?”

柳鶴亭見這大漢腰粗背闊,生像威猛,滿面虯髯,目光的的,但言行舉止,卻有如垂髻

幼童,忍笑低語道:“令師雖與家師相交已久,但不可卻是初次見面……”

虯髯大漢介面道:‘我師傅方才還說與你十餘年不見,想必是十餘年前已經見過你,你

怎地卻說是初次見面,難道你要騙我麼?”

虯髯大漢上下打量了柳鶴亭數眼,口中“哦”了一聲,似是恍然大悟,不住頷首,道:

“是了,是了,十餘年前,你不過只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孩子罷了。”忽地覺得自己所說的話

甚是幽默風趣,忍不住又重複一句:“你只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孩子罷了。”終於情不自

禁,大笑起來,附在柳鶴亭耳畔,輕輕說道:“我師傅說起話來,雖然一板一眼,但我說話

卻是風趣得很,有一日開封中州鏢局幾個鏢頭,不恥下問地來拜訪我師傅,我師傅恰巧有俗

務去遊山玩水了,我當仁不讓,自告奮勇地出去與他們應酬,和他們說了半天話,直把他們

幾個人都說得彎腰捧腹!幾乎要笑出眼淚,還有一次……”他挺胸凸腹,侃侃而言,言下極

是得意。

柳鶴亭聽他將“不恥下問”與“拜訪”連在一處,又將“俗務”與“遊山玩水”交為一

談,已忍不住要笑出聲來,聽他說到“還有一次”,生怕他還要說出一些自己的得意之事,

趕快介面道:“極是!極是!兄臺的言語當真是風趣得緊。”

虯髯大漢哈哈一陣大笑,剎那之間,便已將方才的悲哀痛苦忘去,陶純純嫣然含笑,站

在他身側,這兩人一拙一巧,一敏一鈍,相去之遠,當真不知要有若干倍。

虯髯大漢大笑數聲,突又長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