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拼命廝殺幾百年,一下子沒了意義,除了自己茫然瓦解之外,又怎麼對得起,以前那些死在正邪之爭中的英雄前輩?”
沈秋長出了一口氣。
他停了停,繼續說到:
“蓬萊老鬼們,真的是算準了人心。
把你們當成蛐蛐在玩,偏偏殺紅眼了,眼中只有對方,心裡只想著把對方打垮。
處於戰爭中的人,太需要力量了,所以他們,你們都看不到光。
任叔,你們在那廝殺中尋找希望,卻看不到希望。
你為了戰勝魔教,便將正派中人擰成一股繩,燃成一把火。
只看正邪,不分善惡。
這無可厚非,要打仗,就要贏,我能理解。”
沈秋低下頭,他說:
“但現在魔教倒了,你留下的這把火,還燒的很旺。那一群跟在你身後,已經習慣了正邪之爭,似乎生來就為戰鬥而生的俠客。
他們現在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但這種喜悅不會持續太久的。
最恐怖的不是戰爭有多麼慘烈,而是明明已經脫離,他們卻仍希望自己還在其中。
他們還要生活,他們心中還在渴望揚名立萬,渴望透過戰勝敵人來獲取名利,以手中刀劍來贏得尊重,再名揚天下。
他們都是這麼想的,否則一紙江湖榜,也不可能鬧出這麼大聲勢。”
沈秋站起身來。
眼前香燭已經燃到盡頭,他翻身又取了幾炷香,重新點燃,似乎要在煙霧中,把這場對話講完到結束。
他重新坐在蒲團上,接著剛才的話繼續說:
“但已經沒有敵人了,任叔。
你們習慣了存在幾百年的魔教中人,如今已經潰散開,正道大勝,就像是光明戰勝了黑暗,經典的圓滿結局。
但問題是,勝利之後,生活還要繼續。
那些心中有名利的俠客,他們會願意解甲歸田嗎?
我想他們是不願意的。
他們見識了真正的大世面,誰又願意回去做個普通農夫?把自己辛辛苦苦練的武藝,浪費在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枯燥生活中?”
沈秋伸出一根指頭,在棺木上戳了戳,似乎是要把沉睡的任豪搖醒來。
他說:
“他們看不到敵人,便會自己去找。
不會有什麼大勝之後,歸隱田園的美好舉動。你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任叔,我相信你的人品。
但他們不會!
他們會本能繼續尋找敵人,眼前找不到,就在身後找。
他們會鎖定那些看不順眼的同道,給他們冠上其他名字,給他們身上潑上髒水,然後從黑暗裡遞出匕首,繼續廝殺。
就如正邪之爭的翻版。
武林中都是好鬥的狼群,除非它們死光了,或者遇到另一頭猛虎,它們是不會停下自相殘殺。
那些聽命於蓬萊,借屍還魂的老鬼們,我不知道他們有多少,但聽張莫邪的意思,那是個很可觀的數目。
一群早就腐朽的老鬼們,就藏在那些被你帶領的江湖客中。
我能分辨出它們。
但我懶得去一個一個找了,時間這麼急,哪有空陪一群不願老實躺在墳墓裡的死人玩。”
沈秋站起身來,意興闌珊的拍了拍棺木,他看著窗外黑夜。
那夜黑的,根本看不到一絲光芒。
他對棺木中的任豪說:
“任叔,你用一切換來的,不是和平,只是另一場戰爭開啟前的休戰,不會太久的。
你點燃了這把火,卻沒能把它熄滅。
那好鬥的火焰會越燒越旺,將所有人都捲進去。
蓬萊老鬼們如此知曉人心,他們用一個個謊言,一句句挑撥,就能很輕鬆的,把江湖人再次玩弄於鼓掌之中。
你所擔憂的江湖亂世,已近在眼前。”
沈秋停下話頭。
他舒展著身體,靠在棺木上,壓低聲音,撫摸著那棺木,就好像是在安慰任豪一樣,他說:
“我要和江湖告別了,任叔。
敵人就在人群裡,把所有人都當成敵人,雖然冷酷些,但最少不用擔心背後捅刀。
但你別怕。
我學了你的武功,受了你的衣缽,你留下這團火,就由我來幫你熄滅吧。
就像是你一輩子辛苦,為張莫邪手勢爛攤子一樣。
你留下的爛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