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面無表情的臉,還有梳理的整整齊齊的道髻,與披散在肩膀上的白髮。
只是數日不見,這東靈君,便如蒼老了十幾歲一般。
面對他的詢問,那苗疆老蠱師呵呵笑了一聲,黝黑臉上,盡是一抹玩味。
他說:
“仙長為何如此驚訝?他敢進苗疆,不就已經抱了必死決心了嗎?死了,不也正常嗎?”
“青陽山脈,何時成了苗疆之地?”
東靈君啞著聲音說:
“桐棠巫女當真以為,自己天下無敵?”
“仙長這話說得不中聽。”
那蠱師吐出菸圈,擺了擺手,一臉無所謂的說:
“巫女從未說過自己天下無敵,這全天下都知道,天下無敵的只有一個人,而那人已經失蹤十年了。
至於青陽山…
巫女說那裡是苗疆之地,那裡便自然就是!
若有不服,可以去找巫女當面說清楚嘛。我鳳凰城連城門都沒有,天下誰人都來去自如的,仙長有疑問,不妨自己去問。”
東靈君手中抓著木盒,木盒裡放著凌虛劍,真要動手,眼前這黑衣老蠱師挺不過五招。
但那蠱師蒼老的臉上毫無畏懼。
他知道,今夜只要東靈君敢動手,他人頭落地時,便是巫蠱道與蓬萊開戰之時!
擺明了,就是仗著人多,手段狠。
就是欺負你,你怎麼著吧!
“張莫邪,不可能永遠護住她,也不可能永遠護住你等。”
東靈君將木盒掛在肩膀處,他翻身走入黑暗,扔下了一句意味非常的話。
“不管他失蹤十多年,暗地裡想對我蓬萊做什麼,都得快點了。天地大變,可就在眼前。至於月君之事,下次再說。”
東靈君帶著凌虛劍跳入水中,不多時,一艘舢板悄無聲息的往外海去了。
岸上的老蠱師表情怪怪的。
他總覺得,東靈君最後說的話,好像話中有話的樣子。
回去之後,還要轉述給巫女,也許巫女能明白其中含義。
而東靈君站在舢板上,揹著凌虛劍,他手中扣著個瓷瓶,有蟲子在撞著瓶壁,就如遼東之時一般。
他當初,還以為這蠱蟲,追蹤的是巨闕劍本身。
但現在卻知道,這蟲子,追的是巨闕劍裡的,另一些,不該屬於這個時代的東西…
巨闕劍,就在泉州附近。
但東靈君,卻根本沒有前去拿去收回的意思。
他摸了摸肩膀上的凌虛劍,眼中多了幾絲黯淡。
看來張莫邪,並沒有對桐棠巫女透露太過蓬萊密事的真相,否則這凌虛劍,根本就不可能被還回來。
說實話,他自己,也根本不想見這把劍被還回來。
但…
東靈君抓著拂塵,閉著眼睛,輕聲說:
“罷了,就這樣吧。
人算,終究不如天算。”
靈劍已然回返,自己的命數,也就再不可更改,蓬萊之事,謀算千年,他乃是蓬萊弟子,受蓬萊之恩,已是脫身不得。
此行,好歹免了徒兒一番磨難。
也算是,自己在這萬里人間,悠悠虛度幾十年後,做的最後一件有意義的事了。
離別之時,還救下一人。
也算行善事。
也算,不枉此生。
夜下滾滾海潮之上,東靈君穩穩的站在小舢板上,任由真氣推著自己,往更黑暗的海域去。
舢板在海浪中劃出一縷白浪,而東靈君看著身後繁華泉州,萬家燈火。
這世俗紅塵,竟也可以如此這般的美麗,不比那蓬萊仙山風物更差。
而他這一聲,卻從未關注過這些。
東靈君一時看的有些痴了,可惜,再無多餘時光,能給他重活一次。
舢板掠入海上黑暗之中,東靈君突然伸出手,在融身黑暗的那一刻,他似是想要抓住某些東西。
但卻抓了個空,只能揮起手,對身後那萬家燈火輕輕搖了搖。
再見了
永別了
萬里人間,萬丈紅塵。
卓然,你這一生,定要活的精彩些,看遍這世間風光,再尋個好女子,體驗人間情愛。
你要替為師,多活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