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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人間地獄(上)

天童寺缽盂峰,一處幽靜隱秘的禪院中。

花青正坐在蒲團上,聽眼前這東瀛僧人,講述東瀛那方風物,有天童寺老主持作陪,還有一眾涅槃武僧和圓法禪師相伴。

花青在江南之地各處遊歷,之前就來過天童寺,而且因崑崙門徒的身份,在江南這邊交友廣泛,很是吃得開。

此時過來,自然被奉為座上賓。

而這處禪院裡,居住的都是自東瀛渡海而來的比叡山僧眾,看得出來,他們這一趟是吃了大苦頭。

雖在天童寺修養了一段時間,但依然是面黃肌瘦,倒不是說天童寺伙食不好,只是一個個眼中無有靈光,暮氣纏身。

就像是被憑空抽走了精氣神,作朽木之態。

這顯然不正常。

這像極了花青見過的,那些被萬靈邪陣抽取真氣後,活下來的武者。

但這些僧人又沒有老態,似是精元未損。

實在是奇怪的很。

正在給花青講述的,乃是比叡山天台宗的當代主持。

這東瀛佛法,取自中原,各項佛法戒律,除了些許細節外,與中原佛門大相徑庭,就連僧袍衣物,都非常相似,一脈相承。

當然,眼前這位東瀛老和尚手中的法器,身上禪衣的文字元號,倒是和中原佛門有些許不同。

這也能理解,任何宗教去到不同地方,都要經過一系列的本土化。

老和尚的面容憔悴,如外在那些東瀛僧眾一樣,雙眼中毫無靈光,暮氣沉沉,脖頸上,還有一道猙獰刀傷。

雖已癒合? 但看上去依然觸目驚心。

不難想象? 他們逃出東瀛時,肯定是經歷過一場浴血廝殺的。

如他所說? 與天台宗一起逃亡的東瀛佛門? 本殘存有四五百人,但能平安來到天童寺的? 只有一百人不到。

其餘的僧眾居士,要麼永遠留在那片已毫無希望的地獄裡? 要麼? 就在滔滔海水中沉眠。

以血難渡海,這五字中透露出的意味,當真沉重。

這東瀛老僧,法號真濟? 說的一口流利漢話? 若不是身上有東瀛文字的僧衣,只看體態談吐,花青絕不會認為他是域外之人的。

待花青入門坐下,便有天童寺主持弘法禪師轉著佛珠,為花青解釋到:

“真濟禪師? 在三十三年前,海路尚未斷絕時? 便來我天童寺學習佛法,在寺中生活八年? 待佛法精深後,才回返東瀛。

他與老僧乃是至交? 信我天童寺能庇護東瀛佛家最後的希望? 便帶苦難僧眾? 投入我寺中,老僧不敢怠慢,當夜便送出書信往涅槃寺去。

圓悟主持便遣圓法大師,來我寺中坐鎮,還有眾武僧相隨,護持佛國,老僧這才放下心來。

然自真濟禪師到我寺中,便有賊人日夜窺探,還欲截殺投毒,擾的寺中人心不定。”

“是貧僧連累了天童寶剎。”

東瀛老和尚也哀嘆一聲,宣了聲佛號,他看向花青,說:

“我等逃離時,被毛利大名追索,原本以為到達中土,便可得無恙,誰知大名心如鐵石,竟依然派人渡海追殺。”

“寧波城外港口處,近些時日,確實多了很多倭國商船。”

花青摩挲著手指,問到:

“那些都是那個什麼大名的追兵偽裝?”

“不全是。”

老和尚哀嘆一句,說:

“我國土如今,已成人間地獄,多有人如我等一般,乘船逃離故土,往中土,三韓之地去,那些國人雖自稱商賈,怕也存了避難之意。

只是他們畏懼那仙人責難,不敢說出真相罷了,唉,眾生皆苦,為求活命,只能出此下策。”

花青點了點頭,又問到:

“我少時也聽聞,泉州沿海,多有倭國商人行商,海路繁榮得很,曾聽聞倭國風物,與我中原不同,確有連年戰亂之禍,卻也沒到民不聊生的地步。

你國天皇萬世一系,還能維持住國朝大體,那時是二十多年前,神風尚未出現,也未斷絕海路的時代,但如今聽你說,倭國成人間地獄。

想來,這二十多年海路斷絕的時間裡,你國中必然生出大事,可是蓬萊賊人為禍蒼生?”

聽花青所說“蓬萊”兩字,倭國老和尚的身體便顫抖了幾絲,顯然是這個名字,戳中了他心中最大的恐懼。

他連聲誦唸佛號,這才使心神安定,又抿了抿嘴,啞聲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