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到現場的生物檢材樣本了?”
章桐點點頭:“我父親當時也有疑問,但三十年前我們還沒有DNA技術,只能透過現場留下的血液樣本或者體液樣本來圈定嫌疑人。而何東平的血型和死者體內所殘留的犯罪嫌疑人的血型竟然吻合,這就成了怎麼也改變不了的鐵證。我父親不甘心,事後就在檔案庫裡保留下這些證據。他相信總有一天事情的真相會還原,我想,那時候他肯定寧願希望自己這麼做是沒必要的。”
“那……下一步你到底打算怎麼辦?”王亞楠關切地注視著自己的好友。
章桐淡淡一笑:“當然是去面對現實了,這是我必須去做的。還有亞楠,我會把那一份沒有找到匹配物件的DNA樣本輸入DNA資料庫裡。相信不久的將來,我們會抓到真正的做下這件案子的兇手的,不管這個案子過去多久。⒌9②”
昏暗的天空中下著傾盆大雨,儘管已經是早上七點半,卻絲毫找不到一點兒早晨的感覺。章桐撐著傘,搖搖晃晃地走上公安局門前的臺階。風雨打在傘面上,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在這種糟糕的天氣裡,任何雨具似乎都沒有多大作用。當章桐推開大廳的玻璃門時,早就已經渾身溼透。
阿嚏!一聲響亮的噴嚏讓她頓時清醒許多。章桐匆忙向負一樓走去,心裡唸叨著趕緊把備用的工作外套穿上,要是感冒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在走過一樓走廊的時候,章桐習慣性地停下腳步,視線落在父親章鵬那掛在櫥窗裡光榮榜的照片上。章桐知道,父親的那次立功之所以會被高高地掛起來,是因為他所得到的是天長市公安局自建立以來個人所獲得的最高榮譽。想到這兒,章桐的心猛地一顫,下意識摸了摸公文包裡連夜整理出來的報告,心裡對今天所要做的事情感到了無比的歉疚。
換好衣服後,章桐趕往五樓李局的辦公室,路上她特地在政治處停留了一下,交了一份申請。站在李局辦公室門口,她猶豫了一下,然後深吸一口氣,伸手敲響了辦公室的房門。
門開啟後,章桐見到王亞楠早就已經等在李局辦公室,她今天特地換上了平時很少穿的警服,齊肩的黑髮也被一絲不苟地紮在腦後,此刻正神情凝重地注視著站在辦公室門口的章桐。
見此情景,章桐不由得愣了一下,她不明白王亞楠今天為什麼要穿得這麼正式:“今天有什麼活動嗎?”
“我們在等你。”王亞楠並沒有正面回答章桐的問題。李局同樣一聲不吭,表情嚴肅地看著章桐。
章桐欲言又止,她想了想,開啟公文夾,取出那份檢驗報告,遞給了辦公桌後面的李局:“事實證明,何東平確實不是三十年前殺人案的兇手。”
李局緊鎖著眉頭,仔仔細細地看完了檢驗報告,然後抬起頭說:“章法醫,那你打算怎麼做?”
“我會向媒體公佈我對這個案件的最新調查結果。在來這兒之前,我已經把申請交到了政治處,請求批准我的行動,聯絡《天長日報》社的相關負責人。”章桐平靜地說道。
“你這麼做,知道後果是什麼嗎?”王亞楠問。
“我知道,必須取消我父親在這個案子上所得到的所有榮譽。但是我相信,他會理解我的所作所為的。”
“那你是遵守了諾言,那麼那個所謂的Y先生,他也會同樣遵守諾言來投案嗎?”李局問道。
章桐猶豫了一會兒,隨即用力地點點頭:“我相信他會的。”
聽了這話,王亞楠看了一眼身邊的李局,也就只能點頭同意了。她很清楚,只要是錯案,每個人都有義務去糾正,不管已經過去多長時間,也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但是她打心眼兒裡不願意讓自己的好朋友章桐來經歷這麼痛苦的抉擇。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有亮,運送日報的箱式貨車在路燈的照射下,帶著一捆捆滿是油墨清香的報紙駛出了天長日報社的大門,向全市各大報紙發行點開去。
老錢和眾多報刊亭的承包人一樣,早早地就來到了自己負責的報刊亭門口,他開啟了捲簾門,開始做著一天營業前的準備工作。身後的大馬路上,行人並不多,只有偶爾開過的夜班計程車車在經過拐彎處時發出清脆的剎車聲。
很快,送報紙的車就要經過這裡,老錢用力地推開報刊亭門口的玻璃窗,拿著抹布的右手開始用力地擦拭著玻璃窗上的灰塵。他時不時地探頭張望著馬路拐彎處的方向,等待著那輛熟悉的箱型貨車。
在不經意之間,老錢又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就在馬路對面的榕樹下,站著一個個子瘦瘦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