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綜英美]我的變種能力為什麼這麼羞恥 第181節

他永遠沒有機會回到初生時的純稚了。

——並非如此。

當他落入那群怪人的手中,他對整件事還很迷茫和懵懂。雖然他擁有反抗的力量,可反抗從來不是他的第一選項。在所有的選擇和可能性中,他總是更傾向於迎接新的體驗,不管那種體驗是好是壞,又會造成多麼嚴重的後果。而不管他的目的和願望有多麼溫和無害,事情總會無可逆轉地導向惡劣的結果。

“請容我重申,我並不清楚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或者你究竟是什麼。我只能說,這是你的天性。”校長解釋,他是個蒼白、高大而纖瘦的中年人,有一種令人在他面前疲於爭辯的威嚴,“我完全不想知道你是什麼。在這座校園裡你是自由的。離我的學生們遠一點,這是我的忠告。”

是的。他總在那些年輕健康的身體上感受到奇特的悸動,他也肆無忌憚地用自己的美麗挑逗他們。

只是他從未真正地做過什麼,並不是他不能,而是他不想——看著他們,他身體深處總有一種排斥,好像他們並不值得他浪費精力。

那什麼都不會產生的,他的身體對他低語道,他們不值得投入,他們都是錯誤的物件,而你尚且年輕,不能夠令錯誤的土壤中長出新芽。

但為什麼要有新芽呢?為什麼不能單純地享受快樂?

他思索著這些問題,卻又放縱自己迷失在自己的身體裡。身體,它渴望著被理解,渴望著被擁抱,渴望著釋放和解脫,那是一種徹底喪失、被剝奪自我的失控感,他仍舊是他,卻又是另一個新的他。他喜愛那個新的他。他喜愛那對他說話、向他傾述的影子,那種愛意是多麼明亮、暢快和無私,他情願為這份愛付出一切。

影子也喜愛著他。影子依賴著他。影子因他而存在。影子並非新芽,而是已經長成的古老大樹,它的根系盤踞在歷經過於漫長的歲月,被侵蝕掉表面紋路和碑文的陳酒墓碑,幾個世紀來始終汲取著屍骸中的營養和力量,茁壯成長。

一群怪人將他綁縛在森林當中。明月無悲無喜地看著他,森林裡簌簌作響,微風幾乎如同冬日的陽光一樣令人感到溫暖。他俯下頭,看著一張張狂熱的面孔,他被小刀切割得支離破碎,卻總感覺這些瘋子才是更加支離破碎的。廢物。殘渣。碎屑。那就是這些人的本質,平庸到甚至沒法拿來作為一個笑話的材料。

這令他感到些微的悲傷。因為他不曉得自己是否也是這些庸人裡的一員。其他人看他的時候也覺得是在看一個怪人和瘋子嗎?想到這個就不能不讓他真的有點傷心了,好在他還總有些東西能自我安慰的。

譬如說,他想,至少我很漂亮。

這是最叫他志滿意得的了。人們時常誇獎他,描述他的性情多麼溫和,他的舉止多麼優雅,他的心靈多麼高貴;盛讚他的學識和技巧,對他所掌握的許多知識豔羨不已,更是對他的見識和歷險無比神往。那有什麼好誇的?人們看不到最明顯的嗎?

誇誇我的美麗啊!他簡直要大聲疾呼了,誇我的容貌!我的頭髮黑得像最深沉的鴉羽,在有微光的時候會閃爍一點點金屬的絢爛光澤!我的眼睛形狀多麼完美,宛如在風中飄揚的披風尾,而我的瞳孔晶瑩剔透,堪比星星的光輝!我的嘴唇就像塗了甜滋滋的果醬,誰都會想嚐嚐!我的脖子,我的肩膀,我的手臂,我的小腿……我是多麼的美麗!哪怕變換了形貌,我也依然很美麗,因為美的蛛絲馬跡會從任何細節裡流露出來,美麗總是堅持著自己的立場,美,那豈不是最佳的美德?

他始終不明白為什麼人們要對這樣明顯的優點避之不談。就好像這是個什麼秘密似的,就好像承認美麗的所有話都叫他們羞於啟齒。怎麼,對著醜陋的東西有感覺麼?以為欣賞醜陋是優點麼?不知道自己的故作姿態很好笑麼?

天啊,有時候人們是多麼無聊和愚蠢。

至少這群庸人大聲地讚美了他的美。他們圍繞著他唱起讚歌,他都不知道世上有這麼多語言能用來激情洋溢地讚揚美。他們的腔調使他喜悅和勃發,在他身周他們開始舞蹈,原始、狂野、混亂,正確的土壤中播撒了正確的種子,這叫他的情緒飛揚,他的身體深處湧出快樂,從傷口中淌出大量的血水,鮮紅,粘稠,鹹而甜美。

影子不快樂。影子輕輕嘆息,唱著憂鬱的歌。影子不擅長表達感情,這總叫他心生憐意。他輕輕地應和著影子的歌謠,引導著那歌謠走向更加溫暖和愉悅的音調。他希望那迷人的樂曲經久不衰地在影子當中流淌。

親愛的孩子。他理解地哼唱著,你的誕生令我喜悅。你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