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山頂,石頭一樣的阿松,被埋在越發深成的夜色裡……
15
再往前走一段,就是與那個人越好的地方了。
荒涼的石灘上,定言保持著安然的神情,彷彿要去的,只是一個再隨便不過的地方。
“定言。”落在他後頭,一直鎖著眉頭大量他的葵顏突然叫住他。
“怎麼?”他回頭。
“我從剛剛一直在想一個問題。”葵顏凝視著他的臉孔,“我們真的認識了那麼那麼多年嗎?”
他用一個好笑的眼神回覆了他。
“不怕你笑,當你毀了阿松的紅線與那個男人時,我被你嚇到了。”葵顏認真地說,“那一瞬間,我突然懷疑我到底有沒有真正地認識過你。”
“這問題只有你自己才有答案喲。”他聳聳肩,轉過身去。
葵顏抓住他的胳膊:“我曾問你,為何能做到不出紕漏,你說,當局者迷,過猶不及。到底是什麼意思?如今我們就要卸下神職,能否明確告訴我答案?”
他仰起頭,長長呼了一口氣,轉過身,面露微笑,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了點葵顏的左眼,又點點他的心口,最後落到他左手的尾指上。
葵顏的視線跟隨著他的手指,不明所以。
“這三個地方,是情腺所在。”他緩緩道,“情自眼起,再入心,而後入指,則生姻緣之線。那些紅線,不會平白無故出現,就連人類也不例外。阿松以為,人類天生就帶著姻緣線,這是錯的,只因人類是最容易動情地物種,所以情腺往往很快被打通,紅線自然長的順利。妖物雖也有情腺,但通常不太發達,故而很少有妖物能長出姻緣線,除非真是用情至深。”
“即如此,何苦要毀了阿松的紅線?”葵顏不解,“那得多麼辛苦多麼神情才能做到!”
“用情至深,不代表用情正確。”他拍拍葵顏的肩,笑,“當局者迷,過猶不及。”
葵顏愣了愣,又道:“可你這樣做,還是太嚴厲了。”
“看到錯誤的東西,就要乾淨利落地糾正。否則,後患無窮。”他笑笑。
“可是,你看到阿松那個樣子,就一丁點都不難受?”
“葵顏,天界所有人都好奇這條矇住我眼睛的紅布。”他突然跳到毫不相干的話題,“你也無數次向看看紅佈下的月老的眼睛吧?”
“我們現在談的不是你的眼睛!”
“既然就快卸任,就滿足你的願望好了。”
他伸出手,輕輕拽住眼上那條一直跟隨他的紅布,慢慢往下拉。
葵顏愕然地看著這張相識多年、卻從未看完整的臉孔,老天,這是多麼多麼好看的一雙眼睛哪!淺棕色的眸子裡,彷彿被嵌進了太陽與月亮的精華,讓人無法移開欣賞的視線。
可是,那時什麼?
為何一雙如此完美的眼睛,卻在左眼下方貼近下睫毛的地方,有一道又長又深的紅色傷痕?
定言微笑:“我切斷了自己的情腺。”
葵顏的腦子裡“轟”的一聲響。
“所以,我是一個不會對任何人動情地月老。”他重新系回紅布,“唯有這樣,我方能永遠做一個清醒的旁觀者,在感情之外,客觀並正確地處理一切感情。”
葵顏微張著嘴,喃喃:“斷了情腺的月老……”
“是的。”定言輕鬆地說,“所以,以後不用再為我困惑了。走吧,那個人還在等我們。”
“定言……”
他望著這個獨行於夜色裡的老朋友,赤紅的布條隨著他的髮絲在風裡飛揚,一彎細細銀月掛在他的前方,灰白的卵石沿著乾涸的河床一路往前延伸,此刻的他,跟身在天界的他,並沒有什麼不同,總是很安靜,安靜到孤獨……
尾
“這就沒有了?”我作為一個十分不滿意的聽眾,直接從沙發裡跳了起來,抓住葵顏的衣領,“那個‘情起箭’呢?還有你們說的‘那個人’呢?到底是哪個人?”
敖熾趕緊把我拖回來,牢牢抱在懷裡:“動口,別動手!孕婦要有覺悟!”
“關於‘那個人’,我至今也無法解釋。”葵顏很認真地回答,“在我與定言將神力注入天緋盾和情起箭裡之後,那個人便帶著十二塊石頭離開了,臨走時還同我們說,一切都會好起來。可是,當我們與那個人分開之後,再回憶任何與對方有關的場面時,那個人的形象完全變成了一片空白。我們記得與那個人說的每句話,記得我們一起做過的每件事,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