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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跟你哥哥都很喜歡這種茶。”我盯著春爐脹鼓鼓的衣兜,“不然你不會去我的車上,順手牽羊了好幾罐。”

春爐微微一怔,慢吞吞地掏出兜裡的小瓷罐,放到茶几上,坐下,揉了揉右眼:“老人們總說,眼皮跳,有事到。我說這兩天怎麼眼皮跳個不住。”他頓了頓,投向我的眼神並不犀利,相反還有些遲鈍,問:“你……是妖?”

這個問題倒讓我意外了,我笑:“我以為,你一見到我的時候,就該知道你我算是同類。”

春爐搖頭,很老實地說:“我沒有這種能力。”說完,他眼睛裡有光閃過,突然問:“你是很厲害的妖怪?”

該怎麼回答呢?我這隻在人間混跡了這麼久的老妖怪,算是厲害吧。不然,不會對人類提供的任何不懷好意的迷藥免疫,也不會在他們將裝暈的我五花大綁時,輕輕鬆鬆用個障眼法,用一根無辜的筷子做了我的替身。在老宋他們個個唸叨著要給我燒紙錢時,隱身旁觀的我好幾次都差點笑場,想告訴他們,我只收金子不收紙錢。

“厲害不厲害,不都是妖怪麼。”我如是道。

“不不,如果你很厲害的話,也許能幫我解答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春爐很認真地往前坐了坐,一副小學生請教師長的摸樣,完全不擔心被他的鄉鄰們算計了的我,是不是回來找人算賬的,也忘記了他剛剛趁火打劫偷茶葉的不光彩行為。他目不轉睛地期待我的回應,專注得像一尊陶俑。

“你問。”

“妖怪可以修煉成人麼?”

真是個入門級的問題。

“可以修煉成人身,皮肉血脈、五臟六腑與人無異,修為再高一些,生兒育女也沒有問題。不過,‘人身’與人,還是有本質上的區別,比如不會衰老,不會染上人類才有的疾病,只要一路順風,沒遇到什麼天災人禍,這個人身可以千秋萬載。”我解釋道。

“比如你?”他看著我,羨慕之情溢於言表。

“算是吧。”我點頭。

春爐想了想,站起來,迎著黯然的燈火,慢慢解開上衣的扣子,毫不羞澀地露出細膩雪白的身體。

我怔了怔。

不該是他,而是她——春爐不是個少年,起碼從這軀殼上看去,她是個稚嫩到能掐出水來的少女。假小子般的短髮、寬大的衣裳與雌雄莫辨的聲音,騙了所有人。

在我想不通這寬衣解帶的理由時,春爐自一旁的針線簍裡,取了一把剪刀出來,從心口一路劃了下去。

我以為會看到十分兇險血腥的場面,可是,什麼都沒有。那道在春爐身體上豁開的口子裡,沒有血,沒有肉,只有一片凝固的粘土,這灰黃的顏色附著在任何一件東西上,都能瞬間讓它失去生氣。

春爐放下剪子,默默看著自己的身體……

6

“春爐,又給你哥送飯來啊?”

“是呀,牛哥好,刀哥好,你們都吃啦?”

“吃啦吃啦,你哥還在裡頭忙呢,快去快去。”

“好嘞!”

蹲在陶窯外頭休息的漢子們,一聽到那叮叮噹噹的鈴聲,便知又是那個小小人兒來了。

炎夏裡開爐燒陶,是件苦差事,熱啊,熱得人恨不得脫去一層皮。毒日頭熱爐子,想想就要命。唯有這每天中午準時響起的鈴鐺聲,往人心裡莫名扇過一陣清涼。工坊裡的人都喜歡著孩子,愛笑嘴又甜,一身灰白的粗布裙衫總是乾乾淨淨,一蹦一跳像只小兔子,手腕上紅線拴住的金鈴鐺,亮澄澄響噹噹,一見就歡喜。

“哥哥!哥哥!”

春爐人還未到,聲音已傳到面前,忙著裝窯的宋逸從窯爐裡探出汗水漣漣的臉,大聲說:“外頭等我,這裡太熱!”

春爐是從來不肯聽話的,挽著小籃子坐在離他最近的地方:“等你出來跟我一起出去,我又不怕熱。”

她是從來不出汗的,再熱也不會。

宋逸拗不過她,只得加快速度。裝窯很關鍵,陶胚擺放位置大有講究,稍有差池,受火不勻,便容易出次品。工坊裡手藝最好的匠人,自然是宋逸,整個石尤村裡找不出第二個更厲害的,他是老宋頭的獨子,毫無遺漏地繼承了親爹的手藝,有過之而無不及。經宋逸的手出來的陶器,從不愁銷路,連宮中的御用匠人都自嘆不如,聽說最近一批送到宮裡的陶器,連李斯大人也讚不絕口。石尤村的工坊,名聲越來越響亮,慕名來找宋逸的人,一般分兩種,一種找他燒陶,一種找他拜師。

工坊裡每個人都可說是宋逸的徒弟,任何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