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半就好了!”
第五篇站在門口,看了兩眼,轉身走到院子裡的石階上,老頭正坐在那兒喝茶。現在是中午,太陽很大,但總覺得不暖。
事情不復雜,男人在城裡打工,賺了錢,便揹著原配養上了外室。之後事情敗露,男人慾與原配分手,奈何原配以死相逼,說只要分開她就去死,又不許男人正式納妾。男人無奈,拖拖拉拉一兩年,如今外室又心生不甘,非要男人給個名分,一路從城裡殺到村裡,兩個女人,鬧得不可開交。
最終,氣憤之極的原配投了河,不甘示弱的外室服了毒,留下這個不知所措的男人。
“真吵啊。”他坐到老頭身旁,房間裡傳出的哭聲一陣高過一陣。
老頭不說話,喝茶曬太陽。
他沉默了片刻,問:“如果有種醫術,真的能讓一個人變成一模一樣的兩個人,你覺得好不好?若是有兩個男人,這兩個女人就不會死了吧。”
“不好。無論怎樣,不夠淡定的人,出事兒是遲早的。”老頭喝了一口茶,看著他,突然問,“你的葉脈能撥出來了麼?”
“沒。”他答道。
“你剛剛的問題,恰恰是你不能撥出葉脈的原因所在。”老頭狡黠地眨眨眼。
他皺眉,想不通其中玄機。
“現在想不明白,將來總有一天會明白。”老頭抹抹嘴,又把他的葫蘆拿到手裡把玩,“記得我遇見你的那年,海城碼頭上出了一場詭異的慘事,碼頭上的貨船還有眾多工人都死於非命。那種燒焦的味道,跟尋常火災造成的味道有些不同。”
“是嗎?”一隻野鳥從牆邊飛過,他扭頭看過去,“你的鼻子很厲害。”
“我一生中靠氣味分辨過的草藥不下萬種,再細微的差別也瞞不住我。”老頭繼續欣賞著他的葫蘆,“你的身上,一直有那股奇特的味道。到現在也沒有散去。”
陽光下,葫蘆的顏色更深了,一塊塊的斑紋在它圓潤可笑的身體上鋪陳開來,形成各種無法解釋的圖案。
“你會把它送給我?”他岔開了話題。
“當然。”老頭篤定地說,“都說了只要我翹辮子了,它就是你的。”
他一笑:“那你什麼時候翹辮子,老不死的東西?”
“恐怕,就在一個月之後了吧。”老頭微笑。
傍晚,那群哭哭啼啼的人才帶著他們逝去的親人,點著火把,緩慢地朝村子那邊走去。
小院裡終於恢復了平靜。
房間裡,老頭端正地坐在燈下,鋪開一疊宣紙,舉著毛筆,寫了一張又一張。
他知道老頭又在抄經文,一篇篇整整齊齊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慢慢摞起來,佛經中字數最少的一篇。老頭抄得很仔細,字字工整,跟他平日裡寫的藥房一樣,一絲不苟。
一直抄到深夜,紙用盡,墨用盡,老頭才叫他過來,把這一沓經文交給他,說:“燒了吧。”
“這麼多?”他多嘴問了一句。老頭一直有這習慣,一旦遇到回天乏術的病人,事後他總會為他們抄一篇經文化掉。
“替武昌城裡那些娃娃也抄了一些。”老頭揉揉發花的眼睛,“有多少戰火,就有多少骸骨。”
他看著手裡的經文:“那這些可遠遠不夠。”
“有心就足矣。”老頭一瞪眼睛,“莫非你真想累死我這把老骨頭!”
他聳聳肩,去了院子。
心經化成的灰燼,被風捲到半空,四面八方地飄灑。
不需要任何火源,他就能“燃燒”一切他想燒掉的東西。老頭知道他有這個本事,家裡從來不買火柴,省錢。
回到房間,老頭已經縮到床上睡著了,鼾聲如雷。
五十年來,他都是一個模樣,治病救人,吃飯睡覺,沒有大悲大喜、癲狂躁鬱,平靜淡泊得似一潭深水。
他走過去,替老頭蓋好了被子。
窗外的月色亮起來,落在他的左手腕上,一串乳白色的圓珠手串,盪漾著幽藍的光。
他看著這串石頭入神,除了老頭,就是它陪自己最久了吧。從他自墓地醒來時,這串石頭就在他的手上,無論如何也摘不下來。並不是手串勒得太緊,而是摘下來之後不到半秒,它又會出現在原來的位置,不論你將它扔到多遠的地方,它還是會出現在手腕上。
它跟他,像是一體的。
4
一個月之後,老頭真的死了。那一天,沒有太陽,初冬的寒氣剛剛冒出來。
老頭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