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快,一來也是因為在昏睡的那段時間就已經天黑了。”
“我發現我們總是在吃飯。”
“不知道有多久沒像現在這樣,每天準時和人一起用餐了。”
“為我們美好的回憶乾杯。”
兩人輕碰酒杯,但就是無法營造出熱鬧氣氛。
雖然是照習慣準備晚餐,但滿覺得有種無力的虛脫感。
剛才自己陷入恐慌,想逃離這裡的事,彷彿就像沒發生過似的。將惠彌撞飛,還被他拿槍比著自己,好像是許久以前的事。人的內心,竟是建構在如此模糊而微妙的平衡上。
此刻他的內心平靜得連自己都覺得可怕。由於情感超越沸點,滿溢而出,所以已一滴不剩。就像餓過頭而沒有食慾一樣。
“你好像已經冷靜下來了。”
惠彌以平靜的口吻道。滿難為情地點點頭。
“託你的福。剛才真不好意思。”
“沒關係,別放在心上。如果換作是別人,早發瘋了。”
只有他們兩人。
原本同桌用餐的人現在只剩一半,若仔細思考這項事實,肯定會無比驚駭,但此刻內心卻不願去細想此事。
卡嚓卡嚓,刀叉在盤子上發出聲響。
“真安靜。”
“這兩天就像做夢一樣。”
“的確。”
保持冷靜的人,並非只有滿。
惠彌的烏黑雙瞳顯得無比沉穩。
驀地,滿心頭有個疑問浮現。
他為何能如此鎮靜?明明就有兩名同伴下落不明啊?難道他也經歷過內心的恐慌,因而變得豁然嗎?
還是說,一切都在預定計劃中?
當他望著惠彌的黑色雙瞳時,原本已掏空的內心又開始蠢蠢欲動。
“曉良的聲音一直在我耳中迴盪,我一直在想那個聲音的事。”
惠彌朝塑膠窗瞄了一眼。
那個暴風夜的體驗。
的確,那種體驗在滿的心中留下詭異的深刻印象。一名女子響亮的叫聲,確實也在他耳中迴盪良久。
“你好像說過,你的姐妹們個個也都取了男女不分的名字對吧?曉良是你大姐的名字嗎?”
滿對此頗感興趣,向他詢問。惠彌頷首。
“沒錯。我上面三個姐姐各差兩歲。大姐叫曉良(あきら),二姐叫香折(かおる),三姐叫光理(ひかり),妹妹叫和見(かずみ)。”
惠彌伸指在桌上寫下漢字。
曉良、香折、光理、和見。
“原來如此,而你叫惠彌(めぐみ)。這麼一來,則是連著兩個孩子的名字尾音都有‘み’字。”
“我與和見是異卵雙胞胎。所以才取同樣的語尾。”
“原來是這樣啊。當你的雙胞胎一定很不簡單。”
“你在佩服個什麼勁啊。我和她一點都不像。”
“真難想像。”
“和見看起來很有女人味,但其實骨子裡卻很像男人。”
“和你相反呢。”
“周遭的人都說,我們兩人是在出生時靈魂對調了。不過,性別這種東西是相對的。家裡姐妹多,裡頭就一定有人會充當男性的角色。就算家裡都是兄弟,也會出現所謂被動的女性角色以分擔不同的男女角色。男人或女人的主體性其實很模糊不明。大家不過是在扮演自己被分配到的男女角色罷了。”
惠彌開始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之前我曾在一部紀錄片裡見過一名歌舞伎旦角的回答。他說自己從未徹底成功地扮演女人。他始終都是依照自己眼中的女人,以及男人眼中的女人這樣的印象來扮演。所以才能在舞臺上呈現出世上不存在的女人、比真女人更有女人味的女人。”
在舞臺上呈現出世上不存在的女人、比真女人更有女人味的女人。
這句話,令滿有一種似會相識的感覺。
怎麼會這樣?最近似乎也有同樣的體驗。
滿極力壓抑這種感覺,向惠彌問道:
“你也有這種感覺嗎?”
惠彌露出思索的神情。
“我當初聽到這句話,深有同感,但我的情況有些不同。不過,我是如假包換的男人,我有這樣的自覺,兩者之間有些雷同……怎麼了,你那什麼奇怪的表情。”
“不,沒什麼。”
不存在的女人。自己被分配到的男女角色。
滿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