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條銀白鱗片的大傢伙身上，對方似乎意識到了清和並不是好惹的，只不甘地發出陣陣鳴叫，猶如夜梟一般，只是不敢再撞船，見小船迅速離開也只能留在原地並不追趕。

“小傢伙倒是不留情呢。”待走得遠了些，老婦笑眯眯地道。

“他不犯我，我不犯他。”清和只這般回道。

那怪魚一聲吼叫震耳欲聾，卻是響徹了地府十八層，正端坐殿上的閻羅微微挑眉，手指撫過面前硃紅的雕花木桌，“又有人從那忘川河上過了？”

左右小鬼面面相覷，上一次有人從忘川河上過已是九百八十多年前的事了罷？那忘川河只渡命數未絕而心有執念的仙妖之輩，只是不知這一次又是哪位神仙妖怪不知死活地跑入這地府來尋人了。

閻羅掃了一眼一臉茫然的一眾小妖，輕笑了一聲，很是隨意地靠在了椅背上：“想必閻羅殿裡頭又要少只鬼了。”

一眾小鬼默默地低下了頭，為什麼閻羅主一副“這件事很有意思”的表情？這位閻羅主可真是歷任閻羅主中最不靠譜的一位了！

另一頭的黑白無常聽得這聲吼叫，不由得對視一眼，心道恐怕正是那正主尋來了，黑無常朝白無常點點頭，白無常便站起身要走，不過走了幾步又忽然轉回身來，分出一縷神識放在黑無常手心，道：“這傢伙瞧著倒是傻了，萬一發起狂來你卻未必製得住，屆時我若還未歸來，記得喚我。”

黑無常點點頭，道：“知道了，你快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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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將那怪魚打退後又撐著小船在忘川河上行了片刻，便見船身下的河水濃黑之色漸漸變淡，開始還如濃墨散入清水，後來竟已逐漸如同清水一般。

待行至河水澄澈清亮，老婦便在後頭說了一聲：“好了！”

清和停下手中動作，那船便自己往岸邊駛去，待得小船初一停下，清和便扭頭看向那老婦，老婦笑道：“到了，你可以下去了。”

清和眼中閃過一抹喜色，道：“多謝。”

老婦捂著嘴笑了，搖搖頭道：“是你一路撐船而來，謝你自己罷。”

二人說話間，那木船已然又化回了一條大魚，老婦看了大魚一眼，又對清和說道：“你且快去尋你的愛人罷。”

說著，朝著那大魚走去，大魚伏在淺灘邊，張開了魚嘴，老婦便徑直走入魚口，只一晃眼便不見了蹤跡。清和朝著那甩著尾巴慢悠悠遊走的大魚一拱手，便轉身來看自己到了什麼地方。

他面前是一條羊腸小徑，一眼望不到盡頭，小路兩旁雜草交錯，赫然是黑耀方才走過的三途路。

清和低頭看了看掌心桃花，紅豔欲滴的花瓣此刻微微泛著紅光，他穩了穩心神，捏緊手掌便往那條小路走去。

他每邁出一步，身後諸般景緻便似化在水中的墨一般暈染開來，漸漸地化作一團混沌，淺淺河岸，澄澈河水都盡數隱去，再看不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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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清和才一踏上那三途，另一頭的黑耀便若有所覺地微微眯了眯眼，身子亦是微微向前傾了半分。黑無常見他一番動作，只微微握緊了手中鐵鏈，面上並不顯露半分。

二人如此等待了片刻，便見那小路上遠遠地過來一個少年，一襲白衫在那昏暗道路上顯得格外打眼。黑無常瞧了那少年一眼，又不著痕跡地打量了黑耀一番，心道：恐怕這個就是了。

那少年抬眼，恰好對上了黑耀的目光，幾乎是瞬間便露出了驚喜的表情，加快步伐跑到黑耀面前，氣息尚且不勻便一把抓住了黑耀的手臂，喘著氣道：“黑耀！”

黑耀的視線落在那少年白皙修長的手指上，雖然覺得被人這麼抓著自己有些奇怪，卻並未掙脫。他視線停頓了片刻又去看那少年喜悅的面容，沉默了半晌才道：“你……誰？”

清和一怔，“什麼？”

“……你……是誰？”黑耀又一字一頓問了一遍。

清和詫異地瞪大了眼睛，還來不及問些什麼便發覺手掌似是碰到了什麼冰涼的東西，他低頭看去，入目卻是一截黑亮冰冷的鐵鏈，失聲道：“這是什麼？”

他順著鐵鏈看去，方才注意到一旁的黑無常，他並不知道這是什麼人，只側身一步，將黑耀護在自己身後，一雙貓兒眼裡寫滿了防備。

看著那少年流露出的對自己的保護，黑耀微微蹙眉，他仍是不認得這少年，只覺得這少年身上散發的氣息熟悉異常，心念微動，他低頭附在那少年脖頸處狠狠吸了一口氣，又覺得不夠似的張口輕輕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