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運轉如常,沒有一個人感到任何變化,但簡卻被這一重擊打得暈頭轉向。
這時,安德的手剛剛從耳邊放回膝上。
簡恢復過來。念頭紛起,潮水般湧進前一瞬間還空無所有的意識層次。當然,這些念頭全都與安德有關。
她將他剛才的舉動與兩人共處以來他的一切行動做了比較,她明白,他並不是有意傷害她。她知道他以為她遠在天外、居於太空深處——當然,這樣說也是對的。對他來說,耳朵裡那部電腦小得不值一提,不可能是她的重要組成部分。另外,簡也知道,他現在情緒十分激動,一心想的都是盧西塔尼亞人。她下意識地分析著,列出長長一串理由,說明他為什麼會對她做出這麼沒心沒肺的事。
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和華倫蒂分開,這時剛剛意識到自己的重大損失。
童年時就被剝奪了家庭生活,於是他比常人倍加企盼擁有一個家。這種渴望一直壓抑在內心深處,當看到華倫蒂即將成為媽媽時,長久壓抑的渴望復甦了。
他既怕豬仔,同時又被他們深深吸引。他希望能發現豬仔暴行背後的理由,向人類證明他們是異族,不是異種。
塞費羅和阿納多娜的平靜的禁慾生活讓他很羨慕,同時心裡又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他們使他想起自己的禁慾生活,可他又跟他們不同,他找不出禁慾的理由。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承認自己和其他生物一樣,具有與生俱來的繁殖需求。
如此不同尋常的感情動盪關頭,簡又接二連三來點尖酸刻薄。要在平時也還罷了,過去代言時,安德總能與代言物件及其周圍人群拉開一定的距離,不管形勢多麼緊張都能笑得出來,但這次不同,這次他不再覺得她的笑話有趣,她的笑話讓他痛苦。
我的錯誤讓他受不了了,簡想,他也不知道他的反應會帶給我這麼大的打擊。不怪他,也不怪我。我們應該彼此原諒對方,向前看。
這個決定很高尚,簡很為自己驕傲。問題是她辦不到。那幾秒鐘的意識停頓給她的打擊太大了。她受了重創,蒙受了損失,發生了變化,簡已經不再是幾秒鐘前的那個簡了。她的一部分已經死亡,另一部分混亂不堪,她的意識層次已經不像原來那樣井井有條了。她不斷走神,意識飄到她根本不屑一顧的世界。她一陣陣抽搐,在上百個人類世界裡引起陣陣混亂。
和人一樣,她這才發現,作出正確的決定容易,但將這個決定實施起來可太困難了。
她縮回自身,修復損壞的意識通道,翻弄塵封已久的記憶,在敞開在她面前的數以萬億計的人類生活場景中游蕩,翻閱那些曾經存在過的用人類語言寫下的每一本書。透過這些活動,她重新塑造了自我——和原來的她不同,並不完全與安德·維京連為一體。當然,她仍然愛他,遠甚於人類的任何一個成員。現在的簡煥然一新,可以忍受與自己的愛人、丈夫、父親、孩子、兄弟、朋友的離別。
這一切並不容易,以她的速度相當於五萬年。在安德的生活中,不過兩三個小時。
他開啟電腦呼喚她時,她沒有回應。她現在已經回到了他的身邊,但他卻不知道,也沒有和她交談,只把自己的想法輸入電腦,留給她看。現在她沒和他說話,但他還是需要同她交流,即使用這種間接方法也罷。她抹掉那段記錄,換成一個簡單的句子:“我當然原諒你。”用不了多久,等他再看自己的記錄時,他便會發現她接受了他的道歉,回答了他。
但她仍不打算跟他說話。和從前一樣,她又將自己意識中的十個最高層次用於關注他看到、聽到的一切,不過她沒讓他知道自己已經回來了。這段經歷的頭一千年裡,她想過報復他,但隨著時間流逝,這種想法已經煙消雲散了。不和他說話的原因只有一個,經過這段時間對他的分析,簡認識到不能讓他對老夥伴產生依賴情緒。過去他身邊總有簡和華倫蒂陪著,這兩位加在一起雖不能讓他萬事順遂,卻能讓他很省心,用不著拼命奮鬥,更上一層樓。而現在,他身邊只剩下了一位老朋友——蟲族女王。她和人類的差異太大了,又太苛求,不能算是個好夥伴,只能讓安德時時心懷歉疚。
徹底孤獨後,他會找誰求助?答案簡早已知道。按他的時間計算,兩週前他還沒離開特隆海姆時便愛上了那個人。現在的娜溫妮阿變得很厲害,滿腹怨氣,難以相處,再也不是那個他希望去為之撫平創傷的年輕姑娘了。但他畢竟已經闖進她的家,滿足了她的孩子們對父愛的渴求。儘管他自己沒有意識到,其實他非常喜歡當父親的感覺,這是他從未實現的一個心願。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