匐爬行,整夜沉浸於皮革和紙張的香味裡?誰也不知道!而我只知道,與那些怪人相比,露絲·伯林漢就彷彿是另外一種生物,幾乎可以與少年安提諾烏斯的頭像媲美——原本被安放在羅馬戰神雕像當中,後來被移開了;她就彷彿是一尊神祗雕像,被立在了擺滿面目猙獰的野人畫像的畫廊之中。
“我們從哪裡開始?”找到座位之後我問她,“要先看看目錄嗎?”
“不用了。我的手提袋裡有借書證,想要的書就擺在‘珍藏書’那裡。”
我將帽子放在了皮革書架上,然後刻意把她的手套也放到了上面——多麼親密的暗示啊!接著更改了借書證上的數字,便一起往“珍藏書”的方向走去,開始了今天的工作——一個無比快樂的下午。我在光滑、油亮的皮革書桌上迅速抄寫了兩個小時的文字,這兩個小時是那麼的幸福甜蜜。我彷彿進入了一個既新鮮又奇特的世界,那裡有愛、有學習、有互動,還有死板的考古學,這個世界奇特詭異到了極點,卻又無比甜美。在這之前,歷史對我而言是一門非常深奧的學科,就像著名的埃及異教徒法老——阿孟霍特普四世,他推翻了埃及傳統的多神信仰,主張只尊崇太陽神,並且還將自己封為神,因此遭到了埃及人民的反對。但是在這之前,阿孟霍特普四世對我來說只是個名字;還有西臺人,他們是一個擁有神秘居住地的種族;至於寫有楔形文字的泥板,對我而言也不過就是適合鴕鳥口味的粗糙的化石餅乾。
可是現在所有的一切都變了。我們並肩坐在一起,她在我的耳邊輕輕說著那段混亂不堪的歷史,緩緩飄來的耳語美輪美奐。(因為圖書室內禁止交談,所以我們可以這樣親近的接觸。)古埃及語、巴比倫語、阿拉姆語、西臺、孟斐斯、哈瑪、密吉多……我興奮地將這些全部抄寫下來,希望她再多說一點兒。但是有一次我失態了,那個表情嚴肅,像是苦行僧的神職人員經過我們旁邊時,鄙夷地看了我們一眼,很明顯他以為我們正在圖書室裡調情。或許這位牧師也正在對我耳邊溫柔的聲音遐想聯翩呢!想到這裡,我忍不住笑了起來。而我那美麗的工作夥伴,此時已經將手放在書上,微笑中帶著譴責的意味看著我,然後繼續讀了起來。她工作起來的樣子,就像韃靼人一樣嚴肅兇狠。
有一個時刻是我最為自豪的,那就是當我問伯林漢小姐“然後呢”,她回答我“結束了”的時候。兩個半小時的時間裡,我們完成了六大冊書的去粗取精的工作。
“你真的太厲害了!”伯林漢小姐說,“如果只有我一個人抄錄的話,至少要花上整整兩天的時間呢!真的太謝謝你了。”
“不要那麼客氣。我不但很開心,而且還溫習了速寫。接下來我們做什麼呢?要不要找一下明天需要的書?”
“嗯,我已經將清單列好了。我們現在去目錄區吧,我來找編號,你來寫借書證。”
我們用了半個小時去找新書,然後將那些被我們榨乾的書還了回去,這才離開了圖書室。
“現在我們去哪兒呢?”走出大門之後,她問我。大門口站著一個身材魁梧的警衛,就好像天堂的守護天使一樣,好在他的手裡沒有拿著禁止進入的火劍。
“去博物館那條街上吧!”我說,“那裡有一家很好的牛奶鋪,我們去喝杯東西。”
她雖然有些勉強,但是最終還是跟我去了。不一會兒,我們已經並肩坐在了大理石臺面的小桌前,一邊享用著茶水,一邊回味著剛剛結束的工作。
“這個工作你已經做了很久了嗎?”當她為我添滿第二杯茶的時候,我問道。
“真正專職也就兩年的時間。實際上,是從我家破產之後開始的。只不過在這之前我經常跟著約翰伯父——就是那位神秘失蹤的伯父——去博物館幫助他查詢資料。我們倆是很好的朋友。”
“他是不是很有學問?”我對此非常好奇。
“是的,可以這麼說。對於一個上流社會的收藏家而言,他的確是。他熟悉博物館收藏的所有的埃及古物,並且對每一件都很有研究。埃及古物學本來就是一門深奧的學科,而且他也稱得上是一個博學多才的埃及學研究者。當然,他真正感興趣的是研究古物,而不是研究歷史。但是,他對埃及的歷史還是很瞭解的,畢竟他也是一個收藏家。”
“假如他死了,那麼他所有的收藏品將歸誰所有呢?”
“根據他的遺囑,大部分收藏品會捐贈給大英博物館,剩下的歸他的律師傑裡柯先生所有。”
“傑裡柯先生,為什麼呢?傑裡柯要那些埃及古董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