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哪怕是隻看到一片影子,她也能認出來。
她確信地知道,那不是別人,是羽族的孔雀長老。
前世裡有三百年間,每天都往她的肉身上澆一瓢滾油,痛得她五臟俱焚的孔雀。她怕她。這種根深蒂固的恐懼感是如此強烈真實,給她帶來的慌亂甚至超過了重生後第一次遇到凰羽時的慌亂。
所以,誰說愛或恨是最刻骨銘心的?
恐懼才是。
即使你的腦子忘記了它,身體也記得,每一片被灼燒得潰爛的面板記得,每一寸燙得從骨頭上脫落的肌肉記得,每一根焦枯過的經脈記得。任九霄再勇敢,給自己的心鼓十二分的勇氣,反覆告訴自己,現在自己已是區區孔雀無法冒犯的上神,自己的靈力勝過她百倍,輕鬆就可以殺了她。可是曾經的可怕痛楚,使得身體脫離了意志的約束,在第一時間就恐懼得只知道躲閃逃避。
就連此刻雲輦已升上半空,她都沒有勇氣探出臉去望一眼那個白髮的身影。
六頭異獸駕著黃金雲輦緩緩降落。
侍女先一步跳下車去,邊跑邊嚷著去喊臻邑了,九霄連阻止都來不及。族中醫師臻邑是個乾瘦的老頭兒,趕過來時,九霄已由問帛扶著下了車。此時除了臉色還有些不好,腿腳還有些虛軟,已然平靜了許多。
臻邑忙忙上前想要檢視,九霄抬手阻止了:“沒事了,你退下吧。”
問帛堅持道:“上神剛剛明明很不適的模樣,還是讓臻邑看看吧。”
九霄勉強微笑道:“我心中有數。”
臻邑端詳九霄的氣色,也覺得沒有大礙,卻也不敢就此走開,後退了幾步站著。
剛剛就被侍女的大呼小叫驚動的凰羽幾乎是與臻邑一起跑過來的,一直站在一邊盯著她沒有移開過目光。臻邑後退時,他便走了上來,站近在她的身旁,低聲問道:“你怎麼了?”
眼神關切,語氣溫存,又親近無比,彷彿二人是非常熟稔的關係。九霄的面色頗是冷淡,沒有回答,看也沒有看他一眼。問帛分明是覺得凰羽太自來熟了一點,看九霄的臉色也不像友善的,於是就更加不客氣,藉著扶九霄的動作,一膀子把凰羽頂開,皮笑肉不笑道:“我們上神只是勞累了,不勞尊上掛懷。”
攙著九霄慢慢走向寢殿。忽然想起了什麼,回頭對凰羽道:“對了,尊上,您族中來人了,大概是催您回去的。我們也不多留了,您請便。”
凰羽一怔:“族中來人了?”
問帛還想細說,忽然覺得手中攙的九霄腳步踉蹌了一步,趕緊扶住了,緊張道:“上神又不舒服了嗎?快進去歇下吧。”
餘音已迎了出來,見九霄的樣子,也驚得變了臉色,上前與問帛一起將她扶進屋內,安置她躺到床上去,她卻一把抱住問帛的腰,硬是將問帛也拖到了床上,臉埋在問帛胸口哼哼道:“不要走,讓我抱一會兒。”
餘音站在床邊呆住,面色五色變幻——他才是上神的男寵好嗎!上神懷中抱的應該是他好嗎!就算不是他,無論如何也輪不到這位大胸女長老啊!
可是上神她,緊緊抱著長老的腰肢,臉埋在人家豐滿的胸部,不時地還哼哼唧唧蹭一蹭,是怎麼回事!
問帛臉色更是尷尬又慌張,卻也沒有膽子推開她家上神。心中升起可怕的猜測:怪不得上神不肯親近餘音,原來是改變了喜好的方向,不喜歡男人喜歡女人了,而且還——喜歡上自己了嗎!
問帛悲憤異常,欲哭無淚。
臻邑也還在這裡呢。他以其豐富的閱歷堅強地扛住了面前的刺激,鬍鬚顫了幾顫,用沉重的嗓音道:“長老,在下還要給上神診脈。”
問帛惱火道:“診就快診啊!關我什麼事!是上神抱著我,又不是我抱著上神!問我幹嘛!”
餘音強作鎮定,咬牙道:“上神,配合一下。”硬把九霄的一隻手從問帛的腰上扳出來,把一塊絲絹遮在她的腕上。臻邑不堪地扭頭不看,只把手指隔著絲絹搭在脈上。
診畢,道:“上神並非舊疾復發。倒象是受了驚嚇所致。”
問帛一愣:“驚嚇?”回想今日一天的行程,不覺得有過什麼驚嚇。再者說,九霄是誰?上古邪神!只有她嚇人,沒有人嚇她。狐疑地盯著臻邑:“臻邑,你的醫術沒出問題嗎?”
臻邑此生最引以為傲的本事被質疑,頓時窩火,昂首道:“老身的診斷絕不會錯!”
問帛胸前傳來悶悶的哼哼聲:“好吵。頭疼。”
臻邑急忙彎腰屏息,小聲道:“老身去給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