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氣。有時還指使他跑腿,為她買些她臨時想起來要用要吃的東西。
當和我高晉發生爭執時,她便堅決地站在我這一邊,逼著高晉對我讓步。對這一切,高晉雖然也不滿也抱怨甚至不予理睬或消極不執行,但從沒真動過火。他的脾氣變得柔順了,連汪若海有時擠兌他,他也微笑聽著不吭聲。
那天,我們去新僑飯店吃飯,米蘭和我們在一起。吃完離桌剛要走時,靠門口窗邊坐著一桌大漢中的一個招手叫米蘭過去。那是一個著名的屬於“老泡”一級的“頑主”和他那同樣著名的一夥。此人在北京以好矛鬥狠聲市九城,事蹟近乎傳奇,很多名噪一時的強徒都栽在他手裡。從文化大革命一開始就晰露頭角,“玩”了近十年,長勝不衰,今我們這些小壞蛋十分敬畏。我沒想到米蘭居然和他認識,而且看樣子還很熟。她過去站著和那人說話。那人坐著,巋然不動,面無表情,僅嘴皮嗝動,似乎在問米蘭什麼。米蘭回答時板著臉,眼神涼然。他們說了幾句,米蘭便傲然離去。那人臉色灰黯,低頭不語。
我們正要走,他忽然又抬頭伸出中指指高晉,“你,過來。”
當時我們便一起站住,個個心裡緊張起來。
米蘭已走到門口,又轉回來,衝那人喊:“你要幹嗎?”
那人沒理米蘭,再次叫高晉:“你過來。”
“你別理他。”米蘭對高晉說。
“去,滾一邊去,臭圈子!”那桌中的另一人粗魯地罵。
我至今難忘米蘭遇辱不羞的坦然面容,那是我們很多男人都很難做到的。高晉也很鎮定,惟一可以看出他心中不平衡的就是他雙目炯炯。他向那桌人走去。猶如被一根線扯著,我們幾個也跟了過去。西部片坐在小酒館裡默默飲酒的帶槍牛仔眼中一下認出了那種目光。當時每一鈔都可能驟然爆發一場血的腥的鬥毆,一個眼神就會引發不顧一切的大打出手。那時我們已經習慣於出門攜帶菜刀和軍刺了。裝著兇器的軍用挎包就吊在我們脖子上,帶子縮得很短,位置正在胸前,瞬間便可以抽出砍殺。方方已經把手伸進挎包內了。旁邊幾桌吃飯的男女紛紛轉過頭來緊張地盯著我們。餐廳裡一下安靜下來。高晉大概還認識那桌中的一個人,他和那人點頭打了個招呼。“你叫高晉?”那人冷冷地掃了高晉一眼,聲音平淡地問。
“是。”高晉不卑不亢。
“米蘭你現在帶著呢?”
高晉沒回答,只是盯著那人。
這時,鄰桌過來一個既和我們認識也和那夥人熟識的小個兒,滿臉堆笑對高晉和那人說:“怎麼,你們還不認識嗎?和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沒你事。”那人不客氣地說,揮揮手,像轟一隻蒼蠅。
小個兒沒再多說一句,回到自己坐的那桌,喝著啤酒憤憤地看著這邊。“沒事,就是問問。”那人把嘴上燃著的煙拿下來,一手去端酒杯說。“沒事我們就走了。”“噢,再見呵。”那人抬起夾著煙的手致意,他和同桌人繼續剛才聊的話題。他始終沒看我們其他人一眼。
餐廳裡又恢復了熱鬧、嘈雜氣氛。
我們臉紅樸樸地走出餐廳轉門,米蘭正站在臺階上出神,轉身神情冷漠地看了我們一眼。
十幾年後,也就是我寫完這部小說後不久,我在一次朋友請客宴席上又見到這人。他如今已是一傢什麼都乾的大國營公司的副總裁,人胖了三圈,西服筆挺,還戴了近視眼鏡。整個吃飯的過程中數他話多嘻嘻哈哈、儼然活寶,跟服務小姐也開玩笑。他對我提起前這段往昔小插曲完全不記得了,說這種事經得太多了。我又問米蘭,他避而不答,顧左右而言他。
“多有名,傳得越厲害的人我都不憷,再猖我也敢鏟他。就怕那十六,七的生瓜蛋子!”
“你丫夠肥的。”我打量著身穿泳衣的米蘭說。
“是不是腰特顯粗?”她剛從女更衣室出來,除了腳丫沾了消毒液溼淋淋的,周身面板都很乾燥,站在幽暗的游泳館內仍白得晃眼,像頭颳得乾乾淨淨的大白豬。游泳池邊已經有些人在跳水,身體淺入滿水在高大的館內發出響亮、空跳的迴音。“何止是腰,你瞧你那肚子,您那膀子。”我伸手在她後背處狠心地捏起厚厚一把,“再瞧您這背——夠出不的了。”
她躲開我,笑著說:“肉是多了點——你說我穿這游泳衣好看麼?是不是太暴露了?”
她拽拽游泳衣的肩帶,低頭看看自己,兩腳併攏筆直站著笑吟吟地望著我等待評價。她穿了件那時罕見的紅色古龍游泳衣,曲線畢露,應該說很動人,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