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那句“宮裡亂作一團”的弦外之意,“這麼說,這麼做的不止你一人?”
路平輕輕點頭,太監身處宮內,對各方訊息的靈通程度自然遠勝普通人,就這麼個風雨飄搖的境地,誰也不知道之後究竟是個怎樣的局勢,大亂當前,自是應該為將來多做籌謀。路平這作為也不算出奇,只是太託大,結果就這麼被薛寅在眼皮子底下揪了出來,可謂自作孽不可活。
“現在各處都亂套了,甚至有人從宮裡私逃出去,也沒多少人有心思做事。”路平說著說著,倒沒那麼緊張了,只是神色稍顯黯淡,“也不知那些跑出去的能跑去哪兒。”
薛寅摸著下巴,“華平不管事?”
“華公公?”路平一怔,“這當口,華公公可顧不得這些了。”
薛寅見路平眉頭皺著,一副欲語還休的樣子,似乎對那“華公公”頗有意見,頗覺有趣,“那老傢伙可是自己忙著搜刮都忙不過來?”
他這一下措辭可就不太客氣了,路平聽聞,臉嚇得白了白,沒敢接茬,只垂頭預設。
薛寅又旁敲側擊問了他宮內諸多形勢,這小太監品級不算高,能被派到這殿裡來純粹渾水摸魚,補了別人的空缺,如果華平本人知道似路平這等嘴上手上都沒把門的人也能混入薛寅這裡,只怕會怒不可遏。不過路平知道的也不算多,只明白宣京的大概情勢。一個字,亂。朝堂亂作一團,後宮亂作一團,沒人能管也沒人願管,也難怪薛寅進宮時竟能帶著一千人長驅直入。華平近乎瘋狂地斂財,這老傢伙只怕見勢不好,已經準備腳底抹油開溜了,實話說,這老傢伙既然和柳從之不對付,也和這薛朝的滿朝文武不對付,樹敵無數,薛寅覺得他早該準備跑路了,而不是扶持個新君妄想垂死掙一把,繼續把持朝政。
不過……薛寅仰頭看著這華麗無比的宮殿,坐享潑天財富,無限尊榮權柄,彈指斷人生死,皇宮這種地方,來了,入主了,還有幾人願意放下?縱然大廈將傾,不到那一刻,只怕誰也不知道吧……薛寅深吸口氣,笑問路平,“趁著這亂子,你大概也能消了奴籍跑掉,怎麼不跑?”
“這怎麼成?私逃出宮,可是要殺頭的。”路平頭搖得撥浪鼓似的,薛寅一挑眉毛,“別糊弄我。”
路平一張秀氣的臉皺成了苦瓜,半晌道:“奴才若沒挨這一刀,只怕還真的會想跑,哪怕沒地方可去呢……”他苦笑,“只是奴才現在這樣子,除了這宮中,哪還有能待的地方?”
薛寅淡淡看他一眼,“那你可願跟了我?”
路平嚇了一跳,他雖隱約覺得這個主兒不會把他怎樣,聽到此言,還是出乎意料,半晌答道:“我本來就是伺候爺的人。”
“成,有你這句話就夠了。”薛寅大手一揮,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而後將路平偷拿的那幾件小玩意毫不客氣地塞進了自己腰包,道:“既然如此,我就不追究你偷拿東西了。這銀錢嘛我現在是沒有打賞你的,不過你家裡母親病重,我這兒有醫術上乘的大夫,回頭我讓他親自去你家給你娘治病。”他看一眼路平,見這小太監面露欣喜,想來只怕真的是母親病重,於是點了點頭,“現在,幫我做一件事。”
路平點頭如搗蒜,等著薛寅下文。
薛寅環視一下這間宮殿,動了動手腕,“要拿東西就拿大個的值錢的,咱們一下做個大的,把這裡的值錢物件都搜刮出來,就堆在那邊屋子的空地上,我回頭找人運出去。”
這話委實驚世駭俗,路平幾乎咬了舌頭:“你你……你明天就要登基了!”
他敬稱也忘了用,薛寅一點不在意,嘆息道:“這世道皇帝不好當啊。真金白銀才是硬道理,我至少得攢夠棺材本兒啊。”他又看一眼路平,“別磨蹭,讓你幫幹你就幹。你要想出去給華平通風報信也隨意,偷拿也隨意,如果你想我回頭就找人宰了你的話。”
路平被他嚇得一哆嗦,臉色慘白地跟在薛寅身後忙上忙下,幫即將登基的皇帝蒐羅皇宮的私產……這也真算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了,路平只覺這場景實在荒謬,哪有皇帝會是這樣的?前一任陛下也……路平想到這裡,又想起前一任皇帝陛下最終的下場,收斂表情不言語了,這新皇會是如何不好說,那上一任皇帝,纏綿病榻了這麼久,臨了去了屍骨未寒就被眾人盡數遺忘了,棺木停了幾天,因為外面戰火連天沒法送去皇陵,哪怕現在天氣冷屍體爛得慢,再這麼拖下去,只怕這一代帝王要落個沒進墳墓就屍骨無存的下場了。在這麼個世道,誰知道明天是怎樣呢?
☆、月國來使
天狼回到薛寅所在的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