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不在一個平臺,張博不吭聲,孟路軍也就只能悶著頭吃飯。
這頓飯自是草草收場。飯後,張博讓孟路軍直接回家,說自己就想和志遠上外面走走,說說話,其他人就算了,沒那必要,別人不瞭解你志遠,我張博還不瞭解,你楊志遠說的話我信。
張博這話讓楊志遠很是溫暖,他朝孟路軍使了個眼色,孟路軍向張博告辭,走了。
張博和楊志遠朝後山走去。張博說:“志遠,我們倆也算是老朋友了,大家這次就敞開心扉說話。我這次上社港來為了什麼,想來你也知道。”
楊志遠點頭,說:“知道。”
張博說:“那我們就不藏著掖著了,說說,這次喪事收了多少禮金?”
楊志遠說:“四百元。”
“什麼?”張博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就這麼一點。”
楊志遠點頭,說:“現金就四百元。楊家坳這些年儘管對周邊鄉村的鄉親們多有幫助,但鄉親們的日子都不算太富裕,這次村裡定了規矩,但凡鄉親前來弔唁老先生,只受心意,不收財物。當然鄉下有送鞭炮、祭幛的習俗,這些東西,鄉親們既然帶來了,不可能讓鄉親們帶回去,不吉利,這些東西如果折算成財物,只怕也有些金額,具體多少我還真不知道。”
張博搖搖頭,知道鞭炮和祭幛這種東西收了也就收了,怎麼算,算不清楚,他聽楊志遠這麼一說,心裡不免鬆了口氣,如此一來,所謂的藉機斂財一說,也就不成立了,唯有大操大辦違紀這一條楊志遠只怕躲不過。張博說:“志遠,我就納了悶啦,你現在也不是剛參加工作的愣頭小年輕,該知道事情的輕重,你一個縣委書記不為錢財,如此大張旗鼓地為父親辦喪事,為了是哪般?”
楊志遠說:“為了情,親情、恩情。”
楊志遠一聽張博說‘父親’的喪事,就知道張博對楊石叔這事情還是不太瞭解。這也可以理解,自己高中喪父之事是自己心中的隱痛,他從不對外人提起,楊家坳的鄉親們知道,工作中的朋友同事卻未必清楚,一旦有人問起自己的父親,楊志遠都是一語帶過,別人自然也就不再追問。自己早年喪父這事,除了檔案裡有記載,省裡知道這事的也就周至誠、付國良和範曉寧,即便是朱明華、王文舉、羅亮也是知之不多。楊石叔去世,朱明華他們之所以親自上門弔唁或者派人前來祭奠,應該都是從某個特殊的小範圍小渠道知道的,再一看他楊志遠對楊石的喪事如此看重,七拐八拐自然就知道了這其中的緣由,這才有所動作。按說會有人知道張博和他楊志遠關係不錯,他楊志遠給楊石叔大辦喪事,會有人給張博帶個話,張博一旦得到訊息,自然就知道楊石只是他的堂叔,不是他楊志遠的父親。但張博知之甚少,原因無外乎一個,其是省紀委書記,位置特殊,知道之人既不想給他楊志遠帶來麻煩,也不想張博左右為難,乾脆裝傻,對張博不露隻字片語。張博自然矇在鼓裡。
楊志遠也不挑明,以他的經驗,楊志遠知道,肯定會有另一路人馬上了楊家坳,楊石不是他父親,只是他堂叔的事情,明天肯定會有人向張博彙報,因為這個與事情的定性有關。這應該可以讓他楊志遠罪減一等,可這事情他又不想自己親口予以否認,在他心裡楊石叔不是父親勝似父親,向張博解釋說楊石叔不是自己的父親,只是堂叔,心裡那道坎他楊志遠怎麼都過不去,楊志遠只能順其自然了,組織上了解清楚了,於己有利,沒了解清楚,自己也就認了,此事不容自己反駁。
楊志遠說:“張書記,自古就有忠孝不能兩全一說,在這個難題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我楊志遠忠於黨忠於國家,但我同時又是一個重孝之人,如果在兩者之間讓我來選擇,實不相瞞,我首先會選擇盡孝,一個人如果連起碼的孝心都沒有,那又豈能指望他能盡忠。我知道我楊志遠觸犯了紀律,違背了組織原則,給社會帶來了不良的影響,組織上怎麼處理我都行,我都無條件服從。但是有一點,我想請組織上加以考慮,那就是我剛到社港不足一年,諸多事情還只是剛剛起步,剛剛有了頭緒,我希望組織上能讓我繼續留在社港。”
張博無語。
楊志遠說:“再給我二三年的時間,我有信心讓社港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張博笑:“志遠,你總是這般信心滿懷,激情飛揚,這麼多年,沒有一絲的變化。”
楊志遠笑,說:“我這人啊,就這樣了,變不了啦。”
“挺好!”張博笑了笑,最後問了楊志遠一個問題:“志遠,那四百元禮金是誰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