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位,那麼列位臣工將來會怎麼看兒臣?他們會想:當初在先王……的時候,我們沒有擁立隱世子,而是擁立了當今大王;世子心中一定對我們怨恨有加,如果有朝一日隱世子真的重登大位,那麼我們這些站錯了隊的人肯定沒有好前程。
可是,如果那一刻,兒臣身在國外,那麼列位臣工又會如何?他們沒有這個機會去站隊,也沒有機會被逼到兒臣的對面,如果真的有朝一日兒臣可以歸國,而王叔還沒有成年子嗣的話。這些大臣就不會害怕兒臣因為當年站錯隊的事情心存芥蒂。兒臣也確實不可能去怨恨任何一個效忠於王叔的忠臣。
如此兩相對比之下,父王您還覺得這都是一樣的麼?”
這番話,就是錢惟昱穿越過來的第一天下午對錢弘佐最後說的結束語。錢惟昱至今還記得父王眼中那種如同見到妖孽一樣的眼神,但是隨後是釋然,是一種知道自己唯一的親生兒子這一輩子沒啥可以擔心的了。
如此洞悉人心的傢伙,將來一定可以成為一個巧言令色善於謀身的明哲之人吧。
如今,這個當初假設的日子終於到來了。錢弘佐自知自己的身體撐不過今年冬天了,到時候,錢惟昱也才不過12歲,在亂世中,這實在是太小了,於是,他只好啟動這套不得以的方案。
……
7月的杭州城,正該是盛夏酷暑的時節。士民官吏,很少會在這個季節出遊。
不過,今日在西湖邊的青石板路面上,卻有一隊轎輦從南往北緩緩而行。百餘騎士從旁策馬護衛,額頭肩膀的汗水涔涔而下,卻個個束緊皮甲不敢懈怠。南國戰馬稀少,一次出行就有百騎扈從的,顯然手筆非同尋常。
當先的一頂巨輦上,四角有金飾的狻猊雕塑立於其上,四面都是勾了明黃花紋的月白色底湖絲綢緞做的轎簾,既避過了用明黃底色綢緞的僭越,又不失雍容華貴。
顯然,這頂巨輦當中坐的,便是當今吳越王錢弘佐了。這一年來,錢弘佐的身體每況愈下,已經很少出行了,但是今天是給自己的獨生兒子送行的日子,少不得還是要賜宴出行的。轎輦裡面炎熱不透氣,錢弘佐的身體又不能在輦裡放冰桶,於是只好每行一段路讓一旁的護衛往轎輦四壁上貼附的銅管子裡灌冷水降溫。
錢惟昱自從蘇州戰役的後半段開始隨軍出征,又離開了杭州兩個多月,如今回來的時間還不長,這幾日都是在宮中居住,對杭州城裡的近況也不甚瞭然。
今天出行的時候,他原本還以為要坐自己的轎子,不過錢弘佐特命他一同隨輦,讓他略微有些詫異。或許是離別將近,或許是父王已經察覺到,有生之年再也看不到自己了,所以有些悲慼吧。
巨輦當中,錢弘佐坐在一側,身邊是仰妃端著汗巾茶水伺候,錢惟昱橫坐在下手默然不語,似乎是想說些什麼安慰父王,但是臨到頭來卻不知道怎麼說,平時的口才便捷似乎都消失了一般。
不過,換了任何人,也許都是這般吧。有道是父母在,不遠遊,自己的父王已經沒多少壽命了,自己卻不得不離開故國,不能送父王最後一程。為人子者,大不孝莫過於此啊。
巨輦內部頗為寬敞,坐了3個人還是很空曠。沉寂了片刻,錢弘佐示意仰妃打起了左邊的轎簾,望著垂楊處處的湖岸,還有湖面上團團簇擁的荷葉,吸了一下鼻翼,似乎是在感受西湖的氣息。
“一年了,只有去年秋天和前陣子開春的時候出來過。也許,這是寡人最後一次看西湖了吧。”
“父王……”
“不必說了,知道你要說什麼。”錢弘佐略略揮了揮手,制止了錢惟昱繼續說下去,不料剛才說那句話的時候氣息不調,又劇烈地咳嗽起來,仰妃趕緊拿汗巾捂住,咳完的時候汗巾裡儼然已經有不少血絲,“將來的事情,隆道會安排好的,父王也不怕對不起列祖列宗的基業。今天不說這些了,父王命人在葛嶺置下筵席,為你送行。數年之內,想來你也是見不到西湖風景了,今日就權當別過吧。”
一行人馬從清波門沿著西湖東面的堤道一路北行,走了約摸5里路,到了寶石山下後再轉向西面,沿著西湖北岸繼續前行。五代時候,杭州城只在西湖東面,湖北岸已經是城外山野之地了,除了一些僧人佔山建寺以外,只有一些招呼遊人的酒家店肆和種茶種蓮的莊園人家。
錢惟昱兩世為人,卻恍然發現,原來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他還是第一次遊湖至此呢。吳越王宮在城南,城南的萬松嶺南屏山等處他日常也是去得便給。而湖北面那些前世常來的遊覽所在,這輩子卻是或因為事務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