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進和諧”、新奇的讀物隨便放在那裡。此刻翻看的時候,才知道手中書名喚作《滄浪集》。
柴榮看了名字,淡然一笑,這部書他是知道的,乃是吳越國彭城郡王——哦,現在應該改稱廣陵君王了——所著。原本只有一卷,其中名篇他都有讀過。不過今日這套書足有三卷,莫非是那錢惟昱又出了續作了?若是續作的話,想來其中輯錄的,就該是錢惟昱最近兩年的新作品了吧。
“霧失樓臺,月迷津渡,桃源望斷無尋處;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裡斜陽暮。驛寄梅花、魚傳尺素、砌成此恨無重數;鼉龍有幸浮滄海,為誰直越太湖去……”
柴榮算不得什麼飽學之士,不過在為人君者當中,雖不能和南唐後蜀的皇帝相比,也算是粗通文墨,知道辨別屬下文臣的學養深淺了。這首詞入眼之後,柴榮的第一反應就是“不明覺厲”——雖然看不懂具體想表達啥,但是乍一看,從辭藻和用典隱逸的程度來評判,就知道是一首絕世好詞。
而且,柴榮看過《滄浪集》的第一卷,知道錢惟昱此人的詩詞集子上,都是有非常詳細的詩詞序言、或者唱酬應和的友人的題跋評價的,就好像後世那些散文詩或者文藝鑑賞。如今這個時代,因為印刷傳媒資源的匱乏,人們出詩集都是不會浪費篇幅把旁人的鑑賞或者作者自己的心路都寫上去的,所以錢惟昱獨出機杼之下,自然讓其詩詞更容易為人所讀懂。雖然辭藻用典有時隱僻如李義山,但“老嫗童子皆可解”這一點,卻往往不輸於白樂天。
所以,看不懂詩詞本身,柴榮自然是習慣性地去讀詩詞下面附錄的創作背景。一看之下,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錢惟昱創作此詩,乃是去歲驚聞偽唐太傅周宗的長女、也就是錢惟昱名義上的師姐周娥皇病重難愈、去信州龍虎山張天師處靜修療養。後來吳越軍攻拔信州,錢惟昱便命麾下名將林仁肇立刻將周氏姐妹送到蘇州調治。
那一番創作詩詞後面的附錄,簡直是一個驚心動魄的小說故事一般,文筆優美又過於散文詩,還夾雜了很多吳越海船隊出海下南洋尋找豬婆龍的歷險、去三萬裡外夏威夷國尋獲霜糖秘方的奇聞……足足七八張書頁,都在寫這首詞的創作周邊和前因後果、以及吳越通儒院數名學士的鑑賞。
看到這裡,柴榮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麼錢惟昱每次不過只輯錄了十來首詩詞,就能印發一本不算薄的詩集——實在是創作周邊寫得太多了嘛!換個手頭沒有掌握活字印刷術的窮酸文人,別人就算寫得出,也沒那麼多銀子全部刻印出來。就算有銀子刻印,別的讀者也沒閒錢去買灌水如此嚴重的詩集!不過,不管怎麼說,這裡面透徹無比的詩詞和周邊,依然是看得對詩文不算太在行的柴榮也心旌動搖,悠然神往。
“想不到這錢惟昱竟是個痴情種子,哈哈哈,為了一個名分上的師姐,也能做出如此痛徹心扉柔腸百轉的詩詞麼?也能不遠三萬裡下南洋、下東洋尋求海外仙方麼?嘖嘖嘖,若是天下藩鎮王侯,都願意過這種日子,天下何愁不太平!”
柴榮掩卷長嘆了一番。心中對劉崇來犯的鬱悶,也排遣了不少。這又往下翻閱下去,後面幾首雖然也都精妙無比,卻難以讓柴榮真個有什麼共鳴。
諸如“昨夜寒蛩不住鳴,驚回千里夢,已三更,起來獨自繞階行,人悄悄,簾外月朧明。韶華為功名、舊山松竹老、阻歸程;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絃斷有誰聽?”此詞的寫作時間比前一首更早半年,乃是錢惟昱從南唐回到吳越後第一年寫的,裡面滿滿都是對於知音之人遠離的少年惆悵。柴榮自然一看就知道錢惟昱是個對女子細膩上心的無用之人了。
每本不足百頁的兩卷詩集很快就草草翻完了,最後面一首,時間自然也是創作最晚的。那不是錢惟昱慣常的填詞牌,而是七絕古詩。區區二十八字,一躍入柴榮的眼簾,立刻讓他精神一振、“萬里車書盡混同,江南豈有別疆封?提並百萬桑泊上,立馬鐘山第一峰!”詩後的附語,則是明書“大周天授、萬年無期。劉崇李璟,不日授首。吳越恭順,素尊正朔。天下歸一、永受富貴。”
詩詞的用詞粗樸無文,比之其他前面二十三首詩詞而言,直白到了不能更直白。但是卻讓柴榮這個以武人為正規職業的的雄主心中一震。這,難道就是吳越人尊奉正朔的真正表現麼?自己此戰掃滅劉崇,當真是天意所授?
第200章 逢韓不勝古代版
懷著逐漸踏實的心情,柴榮在御帳之內沉沉睡去,一夜無夢,心神出奇地安靜。次日一天,大營都在秣馬厲兵的氛圍內籠罩著,一片血戰在即的肅殺,卻沒有人有任何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