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錢惟昱提到的澱川內的網箱平底漁船,也是近畿的一大特色。因為澱川是從琵琶湖流出、注入攝津國附近大阪灣的。(當然了,這個地名是錢惟昱得了村上天皇令旨、興建大阪城、界港之後才得名的)而琵琶湖作為日本第一大湖,本就是鹹水湖。所以澱川水的鹽分濃度,也算是和海水無異。
日本畿內的漁民,自古都有用底層活水網箱的漁船,把瀨戶內海和土佐灣捕獲的上等海魚活水養著,直接沿著澱川運到京都附近,故而京都雖然不靠海,京中的達官貴人自古都可以吃到鮮活的海魚。
卻說素子聽了錢惟昱的說辭,也知道自家殿下不是嫌棄自己的廚藝,這才欣慰了些。
“奴奴不懂政務,但是原本也曾聽爹爹說過,朝議無論有何決斷,到了執行細務的時候,定然是太政官執掌的。不知殿下前日生出‘遣周使’之議的時候,究竟是希望哪些人能夠去,哪些人不能夠去呢?莫非只想要選子齋院殿一人成行不成?”
“選子不過八九歲孩童,如何可能以她為正使?孤思前想後,若是可以讓選子和其他與之親近、可靠的人一起,已經是大幸了。”
“殿下真是身在局中不自知了——此事卻也容易。到時候,殿下在源高明和天皇陛下面前進言的時候,只說此番只是希望交流兩國文化——奴奴聽說昔年中土因滅佛而毀喪典籍無數,吳越先王多有來日本求得原本、傳回中土的。如今殿下有著刻印佛經和編纂《漢和字典》的功績。延請日本的高僧訪問中原,順帶著連同陰陽道的陰陽師、巫女也一併請其中地位尊崇者同去,豈不是光明正大、名正言順?”
“請和尚道士……哦不,是陰陽師?那和選子有什麼……”
“選子齋院殿可是賀茂齋院的住持巫女、按照大義名分,那可是”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錢惟昱執拗了一兩天,始終只在想著如何把一個日本的公主弄到中國去、而又不讓日本朝廷當中的藤原北家嫡系跟去,結果原地打轉一樣想不出進展。如今被素子一提醒,他這才恍然:選子也是有雙重身份的,人家不僅是公主,也是“宗教界知名代表”。按照這個口徑請人的話,不就是順理成章了麼?
“對啊!孤怎麼沒想到‘乒乓外交’這種手段呢——唔,你說乒乓是什麼?這不重要,忘了孤剛才那句話吧——孤是說,我吳越國本就並非代表中原朝廷、只不過是中原一隅的藩國而已,貿然請正式日本國使到訪中土,行那百年斷交之後的‘破冰之行’,殊為不慎。不如先讓宗教界的人士互訪,朝見天子,探聽大周皇帝的口風,到時候正式使團成行,也未為晚。”
想明白了這一點之後,另一個關於日本使團剩餘價值的問題也一下子迎刃而解了——一開始,錢惟昱始終在想,如何利用日本使團的機會,讓日本使團在中原的日子,看到錢惟昱希望他們看到的東西,強化日本人和吳越國的親和感,而不至於讓日本人被如今紙面實力比吳越強大得多的後周吸引走他們的善意。
但是,既然把初次使團的範圍,劃定在了宗教界人士的範圍內,有些東西,就很好解決了。
在後代的中國歷史課本上,有一系列著名的歷史事件,叫做“三五一宗滅佛”。三武分別是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和唐武宗,而這“一宗”,便正是周世宗柴榮了。
過了年,便是周世宗顯德二年。歷史上,在這一年,柴榮會為了解決中央朝廷的財政稅源問題,再次掀起滅佛的大潮。中原大地上、十幾萬戶隱入沙門的戶口,會在這持續數年的滅佛運動中被釋放出來。三千多座佛寺、珈藍,會隨著滅佛被拆毀。而光是靠著熔燬天下銅佛像為來源、鑄造的“周元通寶”銅錢,在柴榮的此後五年皇帝任期內,便會以每年六七億錢的速度鑄造出來。
一個熔佛數萬座、用毀佛得來的銅鑄造三百萬貫“周元通寶”的皇帝,在以和尚為主要公知階級的日本人眼裡,到時候只怕到時候很快就可以獲得一個“第六天魔王”之類的惡毒名聲吧。
而到時候,崇信佛法的,至少是表面上非常崇信佛法、捨得在佛事上花錢的吳越國君臣,便會被日本人當作把華夏大地從黑暗中拯救出來的“燈塔國”了。日本對錢惟昱的親善態度,幾乎已經可以板上釘釘地預見。
第232章 雅樂之神
錢惟昱帶著滿腹關於“遣周使”使團的腹稿,沉沉睡去了。次日一早,便是赴源高明府上宴約的時候了。
源高明是醍醐天皇第十子、當今村上天皇的庶兄。而今日需要答謝尚公主之恩、設宴邀請同僚的,則是源博雅。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