塹壕和羊馬牆還要佔據差不多的寬度,再後面則是一丈半高的夾城土牆。也就是說,如果南唐軍弓弩手在河西十幾丈開外站定列隊、只要根據經驗對著三十丈、也就是約摸八十步外的距離盲目拋射,就可以把弓箭射到吳越軍據守的夾城城頭。不過瞄準這種事情,在這樣的距離和黑夜環境下,就純屬痴心妄想了。
這完全就是拼人命的消耗,所幸南唐軍目前不缺乏人命,就算以三換一或者五換一的區域性傷亡比突破,也是可以接受的——畢竟吳越人要防守的夾城全線有八十里長,就算派出兩萬人馬守護夾城,平攤到每一段也就很少一部分兵力。而南唐一方卻可以集中兵力擊其一點、取得突破,所以絕對傷亡人數便不會多。以柴克宏的堅韌心智,他完全知道該怎麼幹。
……
當河西悉悉索索地發出輕響的時候,陳二蛋正靠在夾城土牆的木櫓上,以一種半睡半醒的惺忪神情放哨。不過不管怎麼說,他總歸比那些正睡死計程車兵和徹底在一旁喝酒躲懶的同僚要清醒得多——誰讓他是一個五年前從留從效哪裡投誠過來的泉州降兵呢?在彭城王殿下的嫡系軍隊當中,這樣的降兵自然是要幹苦活累活的。
所以,河裡傳來“噗通噗通~”的木筏浮橋丟進水裡的聲音時,還保持著一分警醒的陳二蛋為了自己的小命,立刻扇了自己一耳光讓自己儘快清醒過來,隨後定睛一看,已經有一小撮一小撮的黑色人影開始往河裡丟東西,甚至踏進河裡。
“凱哥,敵襲,是敵襲!”陳二蛋匆匆忙忙射出一支響箭,隨後轉身踢了一腳他的上司什將張凱,他們兩人當初是泉州一戰中一起投降了顧長風、當帶路黨端掉了幾個烽火臺、殺進泉州城的,張凱當時在投降前是個隊副,儘管是個軟骨頭老兵油子,但是到了吳越軍中,發現吳越軍的待遇和軍紀確實比當年泉州的清源軍要好得多,所以這些油子居然也激起了一些上進之心。五年下來,張凱已經做到了什將,算是升了半級、副職轉正。
張凱雖然喝了點酒,裹著衣服蜷在那裡,但是畢竟是多年老兵油子的滾刀肉警覺性了,吃陳二蛋一踹,馬上跳了起來,端著弓箭看了一眼,隨後大喝一聲“兄弟們抄傢伙,弓箭手放箭!二蛋你去把猛火油扛到木樁垛堞背後,劉三王五對兩邊的陣地吹號示警,右邊的營有床子弩!。”
吳越軍夾城中,守軍雖然大部分在睡覺,但是好歹也是穿著鎧甲睡的,兵刃弓箭都放在手邊,加上也是知道這幾日南唐軍必有襲擊,因此反應還算快捷。
陳二蛋和張凱因為當兵多年都是做的哨卒戍衛,所以目力不錯,而且這個角色在各個兵種中來說,對個人武藝要求其實不高,只是要求弓箭要有準頭——畢竟那些敵樓哨櫓上計程車卒,就算投入戰鬥也只有用弓箭殺敵不是?弓箭要是用的不好,是沒有資格當專職的哨兵的。
傳令和示警的活兒完了之後,陳二蛋和張凱以及同一隊的二十幾個弟兄,自然就是專心對著西面進攻的南唐軍士卒放箭了。陳二蛋自從五年前的泉州之戰後,至今還沒遇到過防備敵人夜襲的戰役,緊張自然是多多少少會有的。尤其是不知道敵人會從哪裡冒出來、有多少兵力,更是給防守的一方造成一些心理壓力。
不過,三五支弓箭射過之後,陳二蛋的心情也漸漸平復下來了。
對面的南唐軍弓箭手都開始盲目的拋射壓制了,但是吳越軍那些站在木質的敵樓望櫓當中的弓箭手卻絲毫沒有感受到威脅——因為他們所在的樓櫓是有木質的厚實頂蓋的,拋射的弓箭除非從側面的木柱空窗之間、或者橫開的射擊孔裡射進來以外,別的角度是傷不到樓櫓當中的吳越弓箭手的。至於那些直接站在夾城土牆上、靠著木樁垛堞遮蔽大半個身子的弓手,則因為沒有頂棚的保護,還有可能被大角度拋射的弓箭射中頭面肩膀。
南唐軍的壓制弓箭散漫、低效,導致吳越人漸漸靜了下來,似乎天地之間只有面前的敵人、手中的硬弓、空中的箭雨。其餘事物,都已經超然於異時空了一般。
陳二蛋覺得自己的目力似乎遠超過他自己的想象,黑夜之中,雖然沒有月光,只有靠星星的微光和偶爾火箭紮在木頭上的火光照耀,但是他依然可以看清對面敵軍的位置和距離——雖然看不清頭臉面容,但是這也夠用了。隨著心逐漸靜了下來,吳越軍的箭矢準頭也越來越高,與盲射的南唐軍幾乎不可相提並論。
當然,陳二蛋和張凱,還有其他吳越戍卒當中的弓手都不知道的是,他們之所以在暗夜當中看得比南唐兵遠、清晰。其實都是因為他們平時軍中吃的大鍋飯裡面,多出來的那種原本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