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擠下了幾千號人眾,都是從宣州、溧陽逃避兵禍而來的殷富之家——窮人雖然也要逃難,但是往往給不起香火錢,也就進不了這些高門大院的所在。
錢惟昱也素知南唐李璟和李從嘉父子二人歷史上都以佞佛和喜好作詞著稱,但是此刻眼見南唐國家危難,依然有如此之多的沙門不顧國難,一心出世發國難財,也不由得有些義憤填膺。
一行人在宏覺寺食宿過夜,因為舍的香油錢足足有十幾貫銅錢,所以他們自然也分到了一處獨門獨院的禪房歇宿,左鄰右舍也都是有錢人。當夜錢惟昱命顧長風去打探打探訊息,約定幾個真正從溧陽、宣州等處逃難來的商戶人家,明日一起趕路進城。有這些正牌的南唐商人結伴的話,進城的時候也好少受些盤查。
顧長風倒也不辱使命,畢竟當初錢惟昱在金陵城當了三年人質的期間,他也算是一直小心保護錢惟昱周全,對金陵周邊形勢比較門清,也學得一口升州地方口音的言語,錢惟昱歇息之前,顧長風已經回來回報,說是聯絡了三四戶人家、商隊,明日結伴而行,而且也已經把自己一方提前捏造好的身份全部不經意地透露給了另外明日同行的人,萬一有點小紕漏也好有旁證緣轉。
……
一夜無話,次日錢惟昱起了個五更天便趕路了,二十多里路也要走上兩個時辰才能到,所以五更天出發、到了金陵城南秦淮河邊的時候已經是辰時末刻了。
戰亂年頭,城門的宿衛自然也比平時嚴謹,不過藉機勒索的也是更多了。錢惟昱一行人也沒有做出頭鳥,在結伴隨行的一大群人裡面只是拖在中間偏後位置入城,先觀察一下其他富戶給多少買路錢,他們便稍微加一些,這樣既免得麻煩,又不會因為露財引起不必要的額外覬覦之心。
守衛城門的是一個都頭,指揮著兵士搜檢了一番錢惟昱隨行人等有沒有攜帶兵刃,便準備放行了。
“等一下!那個口袋裡的是什麼!怎麼還在蠕動!”一行人正要放行,那都頭突然攔住他們,指著一個口袋問道。
錢惟昱隨行的一名商會幫辦立刻應聲而前,陪著笑臉對著那守門的南唐軍都頭斡旋:“回稟太尉,其中不過是一條鼉龜罷了。前日在採石磯渡頭見有漁家從大江之中捕獲,可惜漁家漢子卻不識貨。小的家主頗通醫理,知這鼉龜可入幾味名貴的藥材,這便買下的。還望太尉行個方便。”
“既是如此,開啟看看!爾等奸商倒是好興致,逃難還不忘趁機發財!”
“豈敢做昧心之事!全靠太尉行個方便,這鼉龜入藥,也得有幾十貫錢鈔的利,若是過關稅額不足,定當補繳周全。”
說著,那商會的幫辦又塞了幾貫錢過去。守門都頭麾下計程車卒開啟袋子一開,果然是一條三尺長短、用牛筋麻繩綁縛牢固的幼鼉,便放行了。
錢惟昱一行人入得城來,便先去了蔣氏商會在城中的接頭地點,讓蔣潔茹親自出面接洽,取了周嘉敏留在那裡的信物。隨後,一行人便直奔集賢院西頭的周府而去。
第160章 夾縫中的周家
周宗在夫人的摻扶下,步履蹣跚地走進周娥皇的閨房,進門後瞥了一眼女兒的神色面容,有氣無力地問了一句:“娥皇,這幾日身子可有好些了麼?”
和一年半前相比,周宗看上去已經更顯老態了,雖然還沒到七十週歲,但是滿頭從頂到鬢已經純是銀白色了。連眉毛和頜下長鬚當中,兩年前還夾雜著的一些黑色,如今也已經徹底不見。看來這兩年的煩心事和變故,並沒有因為他以太傅的身份致仕而放過這個老人,對家人前途的擔憂,對朝廷各派對他的拉攏、排斥、站隊的思考,讓他的神思幾乎無法閒下來。
“女兒已經略好了一些了,讓爹爹和孃親擔憂,實在是女兒的罪過。”周娥皇用咳得已經略有沙啞的嗓音回答了父親的問候,為了遮掩這份沙啞,唯有把音量壓得更低,幾乎微不可聞。
周宗是老夫少妻,所以才有了老來得女的事兒——他自己五十多歲的時候,周夫人才二三十歲。所以如今周娥皇雖然已經十八週歲,其母周夫人也不過四十出頭,精力自然要比周宗旺盛得多。女兒病情的一些細節,自然是瞞不過周夫人張氏的眼睛。只是當著丈夫的面,不好讓丈夫更加擔心,只是欲言又止。
周娥皇自己跳水裝病、作踐身子以拒婚的事情,周宗和張氏自然都是知道的。只不過周娥皇這麼幹,究竟是真心不想為李弘冀所利用,還是不喜歡吳王李從嘉所致,他們並不清楚,看著女兒一日弱似一日,周宗悲從中來,感慨了一句:“唉,這天下,莫非已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