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除了當年和父王離別的時候,以及在父王剛剛罹患肺癆的那段時間,因為半是真心半是政治需要,扮演過童稚孩兒哭泣過幾次。但是自從他十四歲、給父王守孝期滿之後,卻是再也不曾哭泣過。如今,淚水卻是不爭氣地在眼眶裡打轉,饒是生平冷血無情,也不禁有些難以抑制。
第158章 屠龍救妹紙
“什麼?周小姐為了防止裝病避婚的事情不被鍾皇后發現,居然剛烈至於大冬天地投湖受凍、好當真大病一場矇混過去?”
看著錢惟昱突然有些失態,蔣潔茹自然是立刻心疼地上去抓住錢惟昱的左臂,一邊令陳璣立刻取燒開後放涼的溫水擦拭傷口,檢視挑揀有無木刺入肉。與此同時,自然是免不了一邊包紮一邊詢問事情的緣由、並且把被錢惟昱攥成一團的絹書拿過來細看。
故而,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蔣潔茹自然也是震驚不已。她向來自問可以為殿下做任何事情,對於周家大小姐,她從來不曾直接打過交道,最多是蔣家商會在金陵秘密部署的分號幫著兩邊私下傳遞過一些訊息罷了。如今,聽說周家大小姐竟然剛烈至斯,一股巨大的危機感頓時油然而生,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小茹,你可知,孤的父王,當初是如何薨逝的麼?”錢惟昱被蔣潔茹包紮著手頭的傷口,神色也稍稍冷靜下來了一些。一邊開口用一種悠遠低沉的語調輕聲呢喃著,就好像他的靈魂沉入了一片久遠的回憶之中。
蔣潔茹被其父安排到錢惟昱身邊做事的時候,錢惟昱的便宜老爹錢弘佐都已經死了兩年了。對於先王具體死的病因,當時還小的蔣潔茹自然不會打聽,大家閨秀的德行也讓她不會去打聽這些別人的傷心事。所以錢惟昱如今問起,她自然只能茫然地搖了搖頭。
“父王當初是巡察浙江海塘修葺工程的時候,不慎被江潮打落水中,風邪汙穢之物嗆入肺中未能盡數拔除,最後遷延日久,成了癆疾,這才薨逝的——只是孤斷然沒有想到,難道孤果真是命硬之斯之人,孤身邊的至親之人,都會遭遇這等慘禍麼?”
蔣潔茹聽錢惟昱如此一說,好像想起幾個比較眼熟的字眼,又翻開那封周嘉敏親筆的絹書一看,頓時知道為什麼錢惟昱如此失態了。如今周娥皇也是落水受凍、遷延成了重度的呼吸系統疾病,以至於肺部和支氣管肯定有嚴重的炎症,以至於到了咯血的程度——當然,這些具體的病理蔣潔茹肯定是不知道的,她也不可能聽說過那麼多現代化的醫學名詞,在她的腦中,區區“肺癆”二字就能概括周娥皇如今的病情了。
如今錢惟昱如此失態,應該也是因為他身邊的親近之人每次遭逢生離死別都是被肺癆弄死的,讓他產生了一絲對於自己宿命的懷疑——比如說,錢惟昱很有可能會覺得:難道是因為自己平時做事太過不擇手段、不積德行,所以才由此報應麼?
蔣潔茹在旁邊心煩意亂地揣測著錢惟昱的心思,知道這個點兒開解他的心情是最重要的,又逐字逐句把周嘉敏的絹書細細看了一遍,試圖找出一些蛛絲馬跡可以為自己所用。
“殿下快看,奴奴以為,周大小姐的病,如何能和忠獻王相比?殿下您也說了,當初忠獻王乃是溺水之後,汙穢之物嗆入肺中,遂成惡疾。周大小姐今日不過是在自家荷花池裡面受凍了一番,而且周大小姐深諳水性,定然是不會溺水的。
奴奴雖然不甚明瞭醫理,但也知道這等病情雖然也算是罹患了肺疾,卻不至於太過兇險,想來只是周大小姐素來身子嬌弱,禁不得這般迅猛的病情,才猝然咯血了。為今之計,殿下自當振作,想想看可有啥延醫請藥的法子調治此病,最好是看看我吳越國交通海外,可能拿出什麼南唐國不曾有的療養肺疾的珍物,而不是突然神傷啊。”
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錢惟昱一開始只是被一種宿命的無力感給籠罩了,他本人雖然原來是無神論者,但是既然穿越這種事情都發生了,有些宿命的禁錮又有什麼不能理解的呢?現在被蔣潔茹一言點醒,錢惟昱冷靜的本色總算是漸漸恢復了一些。
他比蔣潔茹要懂更多的醫學常識,也知道肺部進了外部積液導致的惡性感染性肺炎和那些純粹因為寒熱導致的肺炎在輕重程度、治療難度等方面是有很多差距的。他父王當初是溺水,而周娥皇如今僅僅是受寒,以周娥皇的聰慧,既然是有備而來的故意沒病找病,定然更容易拿捏好分寸,如今的情況,應該只是稍微有點兒玩脫了罷了。
念及此處,錢惟昱立刻開始絞盡腦汁思忖周娥皇病情的真實情況。好在他恢復冷靜之後的腦子還是很好使的,馬上指著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