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今之計,為兄來金陵之前,命蘇州撩淺軍大搜四境尋訪,在太湖內捕獲一隻鼉龍,這鼉龍的血肉雖不如生在極溼熱之地的南洋豬婆龍藥性有效,其藥理倒也相通。如今正值早春,氣候還不曾暑熱,宰殺之後其血入藥,用來頂上半個多月當無大礙。”
周嘉敏聽得雲裡霧裡一般,加上驟見錢惟昱,原本還有很多話題要問。但是她畢竟從小是姐姐照顧長大、形影不離了十年,姐妹連心。所以聽說錢惟昱果真有了對症的法子,還是非常驚喜的。
“鼉龍?莫非是戰國時晉、魏史官所著的《竹書紀年》之中,記載的周穆王伐荊蠻、江州有鼉龍現於大江之上、載王師以為浮橋的鼉龍麼?那不是傳說之中的神獸,果真尋常也可尋得麼?”
周嘉敏信手拈來的這個典故,無非是《竹書紀年》上面提到的傳說罷了。基本上可以當作一個為了吹噓周朝王師南下討伐楚國乃是順應天時人心所編造出來的怪誕而已。說周師不但有百姓“簞食壺漿”來迎,連揚子鱷這種“神獸”,都主動跑到九江鄱陽湖口這裡,排著隊浮在江水上連成浮橋、助王師南渡長江、破了荊蠻子的水師優勢云云。
錢惟昱聽了之後大汗,他雖然也讀書,但是終究是個實用主義者。就算要讀史書,對於漢朝之前的歷史,讀個《史記》,最多加一本《左傳》和一本《戰國策》也就儘夠了;何曾有精力去考據讀什麼《竹書紀年》?此刻聽周嘉敏這般引經據典地一問,倒是不知該如何回答才是,偷眼去看蔣潔茹,只見蔣潔茹也是略有迷茫。
很顯然,蔣潔茹雖然也算知書達理,但是畢竟是商人家的女兒,眼界受限。在經書、詩文方面的學問,已經是遠遜於錢惟昱了,在其他方面和錢惟昱也不過是難兄難妹、伯仲之間。與周家姐妹那種真正太傅家教出來的頂級才女名門淑媛比學識淵博,那還是不可以道里計的。
見蔣潔茹也幫不上忙,錢惟昱當機立斷岔開話題,“顧左右而言他”地說道:“這鼉龍便是那《竹書紀年》上所記載之物,不過也算不得非常難尋。若是有心,自嶽州以下的大江之中,以及太湖裡都是偶爾可得的。師妹可想見一見麼?”
“師兄今日便帶來了麼?”周嘉敏聞言也是大吃一驚,她是知道錢惟昱蔣潔茹來的時候,命幾個從人挑了兩擔子東西,卻不知道其中居然已經有鼉龍了。
“自然是要活的帶來,那鼉龍肉雖然可以炮製好之後入藥,鼉龍血卻是要新鮮熱用方能功效最好。為兄這便讓人把鼉龍安置到後院去。另外,還望師妹幫著安排一下,好讓為兄拜見一下恩師與師姐。”
“罷了,師兄既然來此,若是偷來偷往反而不美,說不定還會汙了家姐在父母眼中的名節。爹爹雖然嘴裡不說,但是也是著實看好你的,只可惜沒想到如今不過兩年,便已是分屬敵國。爹爹是大唐忠臣,如今要他徹底原宥於你卻也不易,不過好歹不會出首告發便是。小妹這便去通傳一番了。”
……
周嘉敏親自起身,往內院姐姐的閨房走去。屋內周宗、張氏還在說著一些半是撫慰娥皇,半是排遣苦悶的閒話;有一搭沒一搭地商量著娥皇、嘉敏姐妹二人的身世命運、如何給娥皇進一步延醫問藥。見嘉敏突然進來了,三人也是有些意外。嘉敏把屋門重新掩上,對著周宗和娥皇細細訴說了一番體己話兒,頓時把周宗和娥皇驚駭得不行。
於是,僅僅一盞茶的時間之後,周宗便讓張氏回房,又把娥皇病榻上的紗簾子放下來,請錢惟昱、蔣潔茹和太醫秦昆三人入內。雖然已經有周嘉敏提前通了氣做鋪墊,好讓周宗不至於太過震驚,但是在看到錢惟昱面容的時候,驚詫依然是免不了的。不過眾人都忍住沒有攀談,而是等著秦昆隔著一道紗簾和娟帕給周娥皇診脈,確認了病情、退出去開藥之後,才打破了沉默。
“就憑你如今正和弘冀殿下在常州血戰,老夫身為大唐忠臣,便該將你捆了送給陛下聖斷——為何如此不惜性命!”
“學生也不想如此。可是學生生平最不願欠人恩情,師姐因學生之故,纏綿病榻一至於此,學生心懷愧疚,便是龍潭虎穴也不得不走一遭了。”
錢惟昱這句話說得巧妙,而且也頗有事實基礎為佐證——最大的事實佐證,便是他今天來了!既然敢來,敢如此不畏危險,定然是有所堅持的,至於這個堅持是什麼,自然錢惟昱自己最有發言權。
周宗一開始,也不過是虛言恫嚇、痛其不爭而已。他自己要做大唐忠臣、至死不渝,圖個青史留名;卻不代表他希望自己的妻女也給大唐陪葬。當著這個北朝兵馬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