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行營精兵及留給招討的侍衛司兵馬,總數不過三萬。其餘新兵,不過鄉勇團練所來,而汴京城內還有五萬殿前司精銳震懾畿內。既然以招討兵力不可能直取汴京,其餘不過抄掠周邊、擴大地盤而已。如今淮南全取不過一年,當年與偽唐反覆交戰,城垣殘破,百姓流離,軍無隔月之糧。不如暫且恭順,以一兩年時光,重建淮南,使軍民略有積蓄,如此一來,縱然宋軍來攻,也好有餘糧攏城堅守。”
李重進是個比較惜命的人,被翟守珣這麼一說,馬上又猶豫了起來。一旁還有一個主戰派將領、跟隨李重進多年的泗州防禦使張崇詁正好在側,聽了翟守珣的言論後立刻出言反駁、勸說李重進:“招討不可偏信此言。我淮南固然急需恢復軍民、休養生息,難道趙宋便不需要了麼?趙宋立國不足數月,正是人心未附的良機,若是遷延一兩年之後,天下人心向大周的念頭就緩了,心向大周的文武也會被趙匡胤徐徐移防、撤換,到時候招討起兵,只怕響應者要少得多。”
“張將軍,趙宋需要休養生息不假——可是且問趙宋與我淮南,哪個更需要休整?趙匡胤好歹還有畿內、關中等地多年不曾遭遇戰亂,百姓安居樂業,錢糧歲歲皆可收足。給趙匡胤多兩年時間,也不過是讓其錢糧兵馬略增一兩成而已。但我淮南十二州、江表三州,卻是州州慘遭兵火,休戰不過一年。同樣假設有兩年時間恢復,只怕效果要比趙宋的閉門休養好得多——若是現在起兵,你是想讓招討僅以徐州、泗州、宿州等三州稅賦錢糧,撐持大軍所需不成?”
“誰說我淮南僅有三州之地的錢糧?若是招討心意已決,定然頃刻便能有數十州錢糧源源不絕援助而來,陰助我軍成事。”
翟守珣聽了張崇詁的言語,卻是哂笑起來:“哈哈哈——張將軍說的可是吳越國的錢糧外援麼?某可是記得,某出使之前,吳越國的外援已經斷了兩個多月了吧。如今我大軍存糧,怕是連兩個月都不好撐下去了,這還是把以工代賑的活兒都停了的結果。吳越人素來最是膽怯,自趙宋立國、錢惟昱接了天下兵馬大元帥任命之後,吳越戰船便時時監視封鎖長江航道,暫停對我軍的援助,某所言,是也不是!”
“夠了!都退下。且容某自思量,改日再召集都帥以上重將商議此事。”李重進一聲斷喝,終止了這場爭論,也讓他的優柔寡斷被繼續拖延了下去。
……
李重進沒能猶豫多久,因為兩天之後,他便收到了吳越王錢惟昱送來的一個秘匣。
“翟守珣必諫公不可北伐。斬翟守珣以明志、且移江東精兵北渡。則寡人立發存糧百萬石、鐵料百萬斤至江北,後續資糧,徐徐陰供。然長江航道,即日起將封鎖,以免侯景故事。若不信翟守珣與趙匡胤勾連,可覆信寡人、兩日後會於瓜洲江上,翟守珣所言,寡人亦知一二。閱後即焚,從速。”
密函的材質非紙非絲,乃是一種弄不明白的纖維織就的布料。取出的時候,居然還是潮溼的狀態,上面的字跡鮮紅如血,顯然也不是墨汁書寫的。
“閱後即焚?”李重進看了這幾個字後,第一瞬間還真有些下意識地想要去把密函湊到燈火上燒了的衝動。可惜僅僅定了定神的功夫,他就立刻從失神轉入了狂喜,“當某是三尺童子不成!此信在手,若是真有危急之刻,不愁不能拉著你錢惟昱下水,與我同心抗宋。”
到時候,把這封信往趙匡胤那裡一送,就算趙匡胤表面安撫,宣稱這是他李重進偽造、用來離間友邦的,錢惟昱自己也得掂量掂量看繼續恭順的下場。讓某李重進單獨頂在前面承受趙匡胤的討伐,你錢惟昱卻躲在陰暗角落,當真好自在!
李重進想的不錯,此書自然需要好生收著,不過錢惟昱在信中提醒他的事情,他也不會不去查——翟守珣在去潞州的當密使的過程中,莫非真順道半途轉去汴京賣主求榮了麼?為何錢惟昱密函中可以說得如此言之鑿鑿?要知道,他李重進派出何人為密使去潞州,可是從來不曾對外公佈過。按說,錢惟昱連專門提到翟守珣這個名字都做不到才是……
一個時辰後,被一串連恐嚇帶突然隔離訊問的手段強攻排查之後,錯愕的翟守珣立刻露出了破綻,隨後就被李重進對外宣佈此人從潞州回返途中,感染時疫,不幸臥病不起,由原本唐宮太醫調治。
再次拿出錢惟昱的密函時,字跡已經隱沒不見了——那張特殊的布料徹底乾燥之後,無論李重進用什麼法子,都沒法再讓字跡出現。氣餒的李重進決定還是嘗試接觸一下。
“傳令,後日準備船隻在瓜洲渡等候,某親自去一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