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各備隊以車輪戰姿態輪流在同一個接觸點接敵,利用我軍生力軍的不斷投入和前軍的恢復,把突擊點上的敵軍打崩。但是實際上稍微有點軍事素養的人都知道這是不可能操作的——就算戰前佈陣規劃好了,一旦實際交戰,其中一部與敵人纏鬥粘滯住了,怎麼辦?後軍要是再按照既定計劃旋轉著前進接敵,自己人不就堵作一團了麼?
這時候,再回頭來遍觀“車懸”戰法出現的第一手史料,在上杉家的史書中並無車懸之記載,唯一來源,乃是《甲陽軍鑑》。如此,問題也就很清晰了:車懸,在歷史上也不過是上杉謙信在第四次川中島合戰中,基於當時兩軍在大霧中交錯行軍、在霧散後發現敵軍時,已經處於犬牙交錯的接敵正面這種情況。上杉謙信即興發揮玩出了用己方正面對敵的主力橫向機動,如銼刀一樣打崩武田信玄軍那些側面接敵的備隊,是一種具體情況具體分析的做法。只不過今日楊繼業和林仁肇這一手配合形成的正面粘滯、側面後發先至奇襲的戰法和六百年後的第四次川中島相若彷彿。同為騎軍天才的楊繼業便自然而然用出了這個戰術。
……
“穩住穩住!不許後退!全軍扎住陣腳!弓箭手擅退者,後隊長槍手不分敵我全部刺死!”段彥貞恐懼的嗓音喊得喉嚨都啞了,可惜潰兵的自相踐踏一旦被驅趕成了聲勢後,又如何止得住?段彥貞的親兵隊麻木慘然地捅死了數以百計原本還是己方戰友的後退潰逃弓箭手之後,終於如同狂逃奴狼中的碎石那樣被沖走了。
段彥貞揮舞一把苗刀亂砍亂剁,仗著武藝猶然不退,加上他是少數騎在戰馬上的大理軍官,在步軍後退的情況下自然不容易被衝倒。須臾他面前的殘餘潰兵似乎一下子被殺穿了陣勢,面前再也空無一人,只有十幾步外一騎鐵騎橫刀立馬地衝了過來,兩馬相交,不過數合,段彥貞便被那長柄利刃捅入心腹,透背而出,死得不能再死了。
在九成五都是步軍的情況下,大理軍隊中那些騎馬的人實在是如同黑夜中的螢火蟲那樣鮮明,被人老遠就盯上自然是在正常不過了。刺死段彥貞的正是楊繼業,後頭自有楊繼業的部卒幫著他把戰果梟首寄功。
隨著段彥貞的陣亡,大理軍陣的左翼自然是徹底崩盤了,在正面戰場剛剛取得了一些微小戰果、原本還有希望頂住林仁肇強渡的段子標,也陷入了極端的危險境地。
第392章 昆明門戶
段子標不知道自己在大軍之中聲嘶力竭地督戰廝殺了多久,只知道一隻又一隻的預備隊被投入了血肉磨盤,隨後被打崩,自相踐踏而死者遠遠比被吳越人斬殺射殺的還多,而他自己也漸漸不支,只能作鳥獸散地往回潰逃——因為左翼被偷渡的吳越騎軍擊潰,大理人勉力在正面戰場上取得的少數戰果頓時也就化作了烏有,後面的戰鬥其實已經是垃圾時間了。
當然,為了形成這個局面,其實吳越人也是付出了一定的代價的。林仁肇率領的親從都主力,可是讓己方先鋒頂著敵軍大陣迅猛渡河的。至少有上千人在白石江江水中毫無還手之力的狀態下被大理人射殺,還有更多的人死傷於立足未穩時遭遇的半渡而擊;為了渡河,沒有充分羊皮氣囊的吳越士兵根本無法穿著鋼板甲護體,在箭雨下的抵抗力幾乎微不足道。
這些犧牲顯然是很有價值的,林仁肇非常欣慰地看到,親從都部隊經過去年在日本的澱川合戰洗煉後,在嚴格的軍紀整訓下,士兵們計程車氣和紀律已經得到了充分的提升,沒有因為受挫而潰逃——當然了,人在江中,就是想潰逃的人也沒法逃,因為凡是重新回到北岸的人,都會被督戰隊斬殺,這是戰前早就反覆強調的軍紀,沒有人會願意嘗試的。死在江中好歹還能有每人一百貫的撫卹金,外加家人得到五十畝劃撥的官田,要是死在軍法之下,可就什麼都沒有了。
正面渡江的源源不斷壓力,拖住了段子標的正面主力,也拖延了整體的變陣,左翼的監軍段彥貞戰死後、楊繼業和劉彥琛圍裹上來時,大理軍隊就已經敗了。
白石江的江灘上,殺戮正濃,此戰之後,在後來的官修史書和地理志上,這條江的地名便被改為了紅石江,當日這一戰的酷烈,由此可見一斑。
……
一整天的血腥殺戮過去了,殘陽如血時分,錢仁俊和林仁肇已經站在了石城郡城的城頭,吳越軍隊也多半入了城。
石城就在白石江邊,離江岸五里路都不到,原本大理人的大軍擺開陣勢,一旦潰退就會擁塞堵住,難以施展。當日午後大軍徹底崩盤的時候,石城內的少數守軍一開始六神無主,試圖放一些外頭的亂兵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