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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每乘甲士三人,後跟徒卒八名,這就是兵書上所說的“魚麗陣法”,“先其車足以當敵,後其人足以待變”。第四隊由數十乘戰車和數百名鞍馬騎兵組成,他們頭戴圓形帽,身披短小鎧甲,足蹬短靴,肩無披膊甲,手腕無護甲。緊身短衣,輕身捷足,便於縱橫奔突。

如若此刻,即使神兵天降,這支威猛的禁軍會頓時大陣套小陣,大營包小營,陣中有陣,營中有營,相互勾連,可分可合,定然將強敵打得暈頭轉向、落花流水。這一個個猛士定會剽悍亡命地去奪取軍功,如功高蓋世,還可封侯拜相。這是改變自己命運的難得機遇,難怪秦軍一個個在戰場如虎似狼,兇悍無比。因為在那時,軍功是改變平民百姓地位和處境的唯一機會。這支在鐵血男人組成的黑色禁軍的護衛下,在裝飾豪華的寬大鑾輿內,只有一個女人,這是前不久才從江南送進驪山麓新建的甘泉前殿的嬌美的吳娃。此刻,秦始皇正倚在這位美人的懷裡,睏倦地酣睡,不知道已經睡了多久。這位肥胖沉重的男人躺在她嬌小的懷抱裡,不管身骨多麼僵直痠痛,雙臂已經完全麻木,像不屬於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但她決不敢動一下,如果把始皇帝驚醒,激怒了陛下,她就會從寵幸的極頂,跌落到血泊之中。她知道始皇帝第二次東巡,只選中了她一人伴駕,但自從離開京城咸陽出函谷關以來,陛下的心緒並不太好。雖然陽春三月,但他並不高興,整天懨懨欲睡、無精打采的樣子。因此她特別小心翼翼地侍候,不知何時龍顏大怒,那將會是她的滅頂之災。

吳姓看見靠在她懷裡的皇帝,已經睜開了眼睛,目不轉睛地凝視著窗外,一動也不動,她更加百倍地小心了。

她不敢正視他那雙眼睛,只要那雙目光向她射來,她就感到渾身顫慄。

這是一雙使千百萬人喪魂失魄的眼睛,秦時華夏中原大地大約只有兩三千萬生民,從列國諸侯到百姓黔首,沒有不畏懼這雙眼睛的。

從鑾輿的視窗向外望出去,一望無際的中原大地,麥地正開始返青。這一片大地是屬於他的,整個江山是屬於他的,普天之下都是屬於他的,他自以為主宰著人間的一切。在當時,精明強悍的秦始皇,還遠不如今天一個幼兒園的小朋友,因為他不知道地球是圓的。因此他當然不知道,與他同時在地球的那邊,還有個羅馬帝國,還有迦太基。在那裡還有著和他一樣至高無上的亞歷山大和愷撒。不然的話蕩平六國之後,他一定會揮師西征,去尋找新的對手進行決戰。

如今他正處於生命的峰巔,他把新落成的宮殿命名為極殿。然而身處生命和權力的極頂之後,他卻強烈地感到一種索然無味和精神疲憊。天下珍寶都屬於了他,他就從此再沒有珍寶;天下美女都屬於他,他卻再也沒有那種銷魂的美妙;天下的美食都擺在他的面前,他就從此再沒有感到過哪一種東西好吃;天下最華美的綾鑼綢緞都用來縫製龍袍,他就再不覺得名貴華美了;仿六國最美麗的宮室苑林,在渭水之南驪山之北建起阿房宮,他就從此不覺得哪一處最使他舒心愜意了。

攀登到極頂峰巔的人。從此就失去了攀登的雄心。始皇帝是孤獨的。

他覺得人生真正的樂趣,是在和強大的對手生死較量,最後戰而勝之。不錯,西秦的祖宗雖說也有高貴的貴族血統,然而畢竟不過是替周朝的天子養馬而已。開初只是因為馬養得好,才得到了周朝的爵位的。一個替皇帝餵馬的家族,終於由弱變強,最後問鼎中原,橫掃六國,這才是真正驚天地泣鬼神的建功立業,這才是他生命的極頂。

如今,“六王畢,四海一”,一切對手消失了,就連由屬下陪同弈棋,他也沒有一盤輸的時候。六國貴族已全部遷居咸陽成為甕中之鱉,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如今天下無敵人,他頓時產生了一種英雄的孤獨感、寂寞感和失落感,有如長空從此失去了雷電,大海從此失去了波濤。

於是,他又要巡視天下了,當丞相李斯向他詢問巡行的路線時,他劈口說出了兩個字:向東!

向東,這是秦王朝皇家血統五百年來的遺傳基因,他們的生命訊號始終是這個向東的箭頭。正是這個指令,他們的家族自隴西至陝北,自八百里秦川至中原大地,強秦一反南面稱孤的傳統,連他們死了躺在棺槨中也是自西向東。

秦始皇也只有自西向東地巡行,才使他的靈魂得以安寧。他還真希望那些六國的亡國的貴族,能突然從地下冒出來,統率著大軍再來和他血戰一場,可是沒有了,再沒有人敢!他怎麼不感到悲哀和寂寞呢?一個強大的人失去了對手,又怎麼證明他的強大呢?

不過在秦始皇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