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地。但是他們與千百萬個孟姜女丈夫的骷髏相比,又是何等的微乎其微!
這場大火整整燃燒了三個月。
項羽還帶著他的大軍來到驪山腳下。那年他還年輕,跟著季父項梁在人群中,觀看那位不可一世的始皇帝南巡。他感到最大的遺憾就是,時間沒有允許他砍下這個人的頭顱,而是砍下了他的孫子的頭顱。
他站在這坐如小山一般的修了幾十年的墳墓的頂端,即使他死了,也不能讓他得到安息。他跺了一腳,儘管他自認為力可拔山,氣可蓋世,但驪山並未曾抖動,墳墓並未曾塌陷。
他憤怒了,他的憤怒卻可以搖天撼地。於是他下令掘開墳墓。當年由千萬人修起的墳墓,如今又由千萬人來掘毀它。
這都是權力的惡作劇。
項羽是一個在秦王朝廢墟上拾得至高無上權杖的人,然而他只是一介武夫,玩不轉這根權杖。用不著為他惋惜,不然他就不是項羽。
他走到了天下最巍峨的皇宮面前,而且只有他取得了獨家進入的入場券,他卻一把火將最高權力象徵的宮殿燒掉了!
他晝思暮想西進入關稱王,對懷王令他北上援趙耽誤了入關時日,一直懷恨在心。尤其對劉邦搶先入關懷著刻骨仇恨,不正說明入關為王是他生命的內驅力嗎?可是偏偏有一位拍錯了馬屁的韓生跑去對他說:“關中土地肥沃,地勢險要,可以稱霸天下。”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位項王在做衣錦還鄉的美夢,公然說富貴之後不回到故鄉炫耀一番,有如穿了一件華美的衣裳在晚上走路一般!如此目光短淺,氣得韓生罵他是唱猴戲的猴子,被他殘暴地拋進鼎裡活活烹死了。
他明明是看不起楚懷王,知道他不過是自己掌中傀儡而已。但他頭上卻又老是懸著那柄“先入關者為王”的木頭寶劍,明知他砸不死自己,卻又時時耽心它落下來。明知天下是自己打出來的,還要派人去清楚懷王收回成命。而這位不知自己有幾斤幾兩的楚王卻又偏偏不識時務,還要堅持先前的約定,氣得急於稱王的項羽氣不打一處來,乾脆一氣之下廢他為義帝。
假戲又偏偏要真做。
既然楚懷王已廢為義帝,那麼誰稱帝呢?誰又想稱帝呢?當然是他項羽!但他要重新翻舊黃曆,又來個重新發封諸侯。結果封了十八路諸侯,都被稱為王。象漢王劉邦、雍王章邯、塞王司馬欣、翟王董翳、九江王英布、常山王張耳等等。而他自己呢?做個一般的王又不甘心,稱帝又缺乏勇氣,左思右想給自己選了一個既非帝王,而又高出一般“王”的帶有“盟主”味兒的“霸”字,加在“王”的前面。更使人啞然失笑的,他還是不忘江東——西楚,於是給自己戴了一個“西楚霸王”的頭銜,真是不倫不類,叫人哭笑不得。
項羽的確不是帝王之才,只是一個霸悍的諸侯而已。
在劉邦面前他更是如此,氣壯的是,自己有四十萬人馬,你劉季才十萬人,要消滅你不費吹灰之力。但他氣不壯的仍然是楚懷王的那個“緊箍咒”,畢竟劉邦先入關,照理該他稱王。要他稱王吧,自己統領著四十萬大軍,難道反向統領十萬人馬的劉邦稱臣?不要他稱王吧,那個“先入關者為王”又是大家知道的,怕天下人不服。明知劉邦是自己心腹大患,又下不了決心殺他,又不得不封他為王。封劉邦到巴蜀去稱王,不過是一種高階流放,但卻又名正言順,因為那裡是“關中”的後方,總與“關中”沾了邊,總沒有分到關外去。而且在真正的關中,又另外封了三個王——雍王、塞王、翟王來牽制他,真是煞費苦心。既然如此,當初聽亞父一句話,在鴻門宴上一刀結果了他,不是滿天的烏雲都散了嗎?
別看項羽在新安一夜能坑殺降卒二十萬,火燒阿房宮三月不熄火,而在真正需要橫下心來獨斷專橫的關鍵時刻,又左顧右盼猶豫不決,如此怎能不坐失良機,坐失天下呢?
如果項羽能稱帝,除非沒有劉邦。如果有劉邦他也能稱帝,除非沒有張良!
果然,劉邦一聽到項羽封他為漢王,到巴山蜀水去稱王時,憤怒咆哮了!
他拔出創來狂怒地揮砍著酒具和几案,嘴裡不停地瘋狂地咒罵著:“好你個重瞳,老子受你的氣受夠了!老子在你面前低三下四裝孫子裝夠了!到巴蜀哪裡是去稱王?那不分明是把我流放嗎?你要去你去好了,老子就是要在關中稱王,這裡是我最先攻打進來的,為什麼說了又不算數?明天,明天我就要發兵去和那個重瞳決一死戰,拼他個你死我活!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我就不信這個邪!”
衛士沒有誰敢上前勸阻,怕被他一怒之下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