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尉沒注意,把那肥壯的菸頭藏在手心裡,偷偷放進了褲袋。
回到六號房後瞭解到,少尉請抽御煙,是野川所的規矩之一,喚做“思想摸底”,而那名少尉名喚“月經未來”,掌管羽字號的十間牢房。
“月經未來?”孟松胤吃了一驚。
“哈哈,那傢伙名叫月京未來,可我們都叫他月經未來。”龍頭在一旁肚子都笑疼了。
孟松胤一看現在氣氛恰當,忙摸出口袋裡那個豪華的菸頭進貢給龍頭,一時龍顏大悅,連誇新丁“會做人”。老魯看在眼裡,對孟松胤暗暗點頭表示讚許。孟松胤暗想,請客送禮這一套,真是到哪都吃得開。
“那傢伙好像挺和善的。”孟松胤隨口說道。
“和善?”龍頭叫了起來,學著日本人的腔調說道:“小老弟,你可大大的看走眼啦。”
現在,孟松胤可以仔細觀察一下這位德高望重的龍頭大爺了:
年約五十不到,中等個頭,肌肉不算發達,但體態敏捷,給人一種性情暴躁但又不缺乏頭腦,甚至還工於心計的感覺。一張稜角分明的長臉上,兩眼又窄又細,而且鼻帶鷹鉤,膚色黃裡泛黑,看上去十分兇悍。
“老四,搓個火來。”龍頭扭臉吩咐道。
老四就是那位長著一張馬臉的東北漢子張桂花——孟松胤有點搞不明白,這裡怎麼會有東北人?
張桂花去被褥的破縫中扯出一些棉花來,整理成薄薄的一片,又用指甲去牆上颳了一些石灰粉撒在上面,隨後將棉花仔細地捲起來,形成一隻“花捲”的樣式。孟松胤覺得很奇怪,所謂的“搓火”,到底是什麼意思?
張桂花把“花捲”放在鋪板上,脫下一隻鞋來,鞋底壓在上面開始奮力搓動。說也奇怪,不多一會兒棉花捲內開始冒出煙來,張桂花繼續猛搓,隨後鼓起嘴湊上去不輕不重地連吹幾下,棉花捲竟然燃起了鮮紅的明火。
龍頭趕緊叼著菸頭湊到火苗上去,猛吸幾口將煙點著,隨後深深地連抽了幾口。煙霧瀰漫開來,張桂花忍不住嗅著鼻子追隨著猛聞,龍頭看在眼裡,笑著將快要燃盡的菸蒂鄭重其事地贈給這位六號房的燧人氏。
張桂花樂不可支地用指甲夾起菸蒂,含在唇間忍著燙又吸了兩口,這才依依不捨地掐滅,將最後剩餘的那一點菸絲小心翼翼地藏進口袋。
“下次再有積餘,卷巴卷巴還能抽一口。”張桂花自言自語道。
“老魯,你這位朋友姓什麼?”龍頭享受了菸草,心情特別愉快。
“姓孟,孔孟的孟。”老魯答道。
“姓孟,又是讀書人,以後就叫他孟夫子吧。”龍頭欣然御賜“號名”。
“還沒請教大哥的名諱,”孟松胤學會了見風使舵。“聽口音,好像是東、西山一帶的人吧?”
“沒錯,我是東山人,”龍頭點點頭,“東山水上飛的名號聽說過沒有?”
“韋九?水上飛韋九?”孟松胤有點不敢相信。
龍頭點點頭,馬上面有得色。
洞庭東山原系太湖中的一座小島,後與陸地相連形成半島,三面環水,盛產楊梅、橘子、碧螺春茶葉,由於周邊湖面島嶼眾多,便於藏匿,所以自古以來多有湖匪出沒,民國以後,大大小小的匪幫竟有兩百多個,其中最為著名的便是環太湖地區令人談虎色變的“水火幫”,而水上飛韋九的名頭,在整個東太湖區域內更是一時無二,《新蘇報》上三天兩頭有他的新聞,簡直可以說是婦孺皆知。
老魯後來向孟松胤介紹說,韋九本屬“水火幫”中的一個分幫,以家族、親友結夥,有嚴密的幫規、暗語,一旦入夥,終身為匪,而且是世代相傳。日軍進入太湖後,韋九接受國民黨的招安,被改編為“忠義救國軍”,打著抗日的旗號招兵買馬,勢力越來越大。同時,又偷偷與日本人接洽,被大森部隊收編為“警護軍”,得到了大量的財物和軍械。但是,新四軍東進以後,韋九迫於形勢,搖身一變再次反戈抗日,打出“蘇錫人民抗日自衛軍”的旗號……一套人馬,捧多家飯碗,日本人覺得被調戲得不輕,臉面都丟盡了,惱怒之下派重兵圍剿,用汽艇將韋九堵在湖心,水上飛再也無處可飛。
“以前看報紙,經常看到關於水上飛的訊息,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真人。”孟松胤感慨道。“大哥進來很久了吧?”
“半年多啦。”韋九的語氣突然自豪起來,“孟夫子,算你運氣好啊,進六號房有老魯照應,一點苦頭都沒吃。我剛來的時候,六號房的龍頭是條東北虎,見面禮一樣不少,老子哪吃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