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餘生,然總有人挽留他,送了雪蓮還不說,之後更是名貴稀奇的藥材不斷,像是完全收起了“嫉妒”,鐵了心要給他續命似的。
因此在京城一留就又是六年。
眼下他聽小公主一字一句背完,卻一句誇讚的話也沒有。倒是來湊熱鬧的孤家寡人宗正卿搶著讚道:“公主好記性,真是不輸陛下與宗都護哪!”
小公主難得聽一句誇獎,自然很高興,但想起平日裡先生教導的戒驕戒躁,便不敢太得意。她好奇問宗正卿道:“家家記性比常人厲害這個我知道,宗都護也很厲害嗎?”
“那是自然。”宗正卿誇張地說,“厲害得可怕哪!”
他的誇張神色將小娃逗笑了。小公主問:“我聽他們說,我與宗都護長得很像,是真的嗎?”
“可不是!公主的眉眼與宗都護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太像了,像得可怕。”
小公主聽完忽然斂起笑,故作老成地感慨道:“聽乳母講我小時候見過他的,可那時我還不記事,因此我如今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他的模樣了。”隨後又惆悵地說:“我想阿爺了。”
“有三年未見了罷?”宗正卿剛說完,忽覺氣氛有些不對,連忙換了話題說:“今年自除夕到元宵都不禁夜,數十年頭一遭,外邊可熱鬧了,燈輪啊——”他不遺餘力向小娃描述皇城外的世界,伸手比了一下:“比這屋子還大。”
小娃頓時被吸引住了,要知道她平日裡雖然能夠出入宮城,可也只能到承天門為止,再遠就不允許去了。天門街上什麼光景,她還沒瞧過呢。
宗正卿接著“挑唆”:“殿下今晚求一求陛下,趁著不禁夜出去看看。小小年紀總在這皇城裡待著,會悶壞的。
小娃支了腦袋想想,又迅速瞥一眼賀蘭欽,有些氣餒地說:“家家不會允的。”
宗正卿一臉幸災樂禍,起身道:“哎呀,那可惜了,那麼大的燈輪——”又嘖嘖兩聲:“殿下沒有眼福了,某這就會兒啊就出去看看。”說著一拱手,言一聲“下官告退”就要推門出去。
沒料他甫開門,就見宗如萊在外邊,他道:“宗舍人哪!還不回去有什麼事嗎?”
宗如萊拱手行禮:“某來傳陛下口諭。”
“喔喔,那進去說罷。”
於是宗如萊推門而入,俯身行完禮,道:“陛下的意思,說今晚的課不必上了,請公主回去。”
小娃一聽,心想也好,雖不能出去玩,但至少不必唸書了。可賀蘭欽卻說:“今日事今日畢,殿下功課沒有結束,還是要做完了再走。”他轉向宗如萊:“請轉告陛下,到時辰會將公主送回去的。”
宗如萊猶豫片刻,突然一拱手:“是。”竟十分乾脆地出去了。
小娃悄悄耷拉了臉,沒想到賀蘭欽卻起身取了件小斗篷,遞給她道:“請公主穿上。”小娃兩眼頓時一亮,訝異問道:“先生要帶學生去哪裡?”
“殿下方才不是想看燈輪嗎?”賀蘭欽理所應當地說,“那就去看罷。”
“可是瞞著家家,不太好吧。”她手捧斗篷垂著腦袋猶豫道。
“她會知道的。”賀蘭欽說著兀自披上暖軟斗篷,攏了暖抄手往外去。小娃聽了這話,麻利將斗篷一系,三步並作兩步跟出門:“老師等等學生。”
果不其然,這邊往外去,那邊宗如萊就差人去回稟李淳一。李淳一本打算叫人將他們追回來,可轉念一想,突然說了聲“罷了,讓她去看”,最後只差人暗中跟著,保證他們安全。
由是今年除夕不禁夜,許多人也不滿足於在家守歲,紛紛湧出來湊熱鬧。有人看戲法,有人賞胡旋舞,有人踏歌,有人聚在一塊兒看新奇的焰火,爆竹聲更是不絕於耳。小公主捂住耳朵,跟著賀蘭欽飛快穿梭在人群裡,在喧囂中,她大聲同老師說:“先生哪,外邊真的好熱鬧好熱鬧啊。可是我——”她大喘一口氣,聲音卻沒力氣再高上去:“走不動啦。”
賀蘭欽完全沒有聽清她後半句,回神轉過頭,卻根本找不著她了。
小娃被留在原地,正慌神,忽有人將她抱了起來。
那人帶著金箔面具,雖只看得到眼睛與嘴唇,在燈輪下卻格外奪目。小公主看呆了,斗膽伸手摸了一下,卻也不害怕,反而覺得親切,於是鬼使神差摘下了他的假面,困惑地小聲驚呼:“呀……你為何長得像我阿爺哪?”
說著深深一嗅,心中有了答案,篤定道:“家家說阿爺身上香香的,像宮裡的桃花。”
她開心地說:“真的是桃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