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感嘆道。這個地方簡直就是元首地堡'2'的翻版,再裝個帶刺鐵絲網,設個雷區就一模一樣了。
出了樹林,別墅的燈光在濛濛細雪的薄紗中若隱若現。又一名警衛把他們攔了下來,一把緊湊型衝鋒槍赫然掛在肩上。彼得森搖下車窗,警衛把他的大腦袋探進車內。
“晚上好,彼得森先生。格斯勒先生正在往游泳館走,他會在那裡見你。”
“好。”
“你帶武器了嗎,彼得森先生?”
彼得森搖了搖頭。警衛看著加百列:“你呢,邁耶先生?今晚有沒有帶槍?”
“沒有。”
“跟我來”
一排小巧的電燈仁立在高不及膝的門柱上,門柱夾道而立。這裡的積雪比山谷的積雪更厚,大概厚一英尺的樣子。每隔四五盞燈就有一盞埋在小雪堆中。
彼得森走在加百列旁邊,警衛在前面帶路。走到中途,又有一名警衛跟在後面。加百列感覺到膝蓋後面有隻阿爾薩斯狼犬正呼哧呼哧地噴著熱氣。當它把鼻子湊上前來聞他的手時,警衛猛地拉了拉牽狗繩。狼犬嚎叫了一聲,這聲發自喉嚨深處的低沉嚎叫使周圍的空氣也震顫起來。好傢伙,加百列暗想,最好不要把這該死的畜生惹毛了。
前面就是游泳館。場館狹長而低矮,裝飾華貴的球形燈在騰騰昇起的水霧中閃耀。館內有警衛,加百列只能透過霧氣濛濛的窗戶依稀辨認出他們的身影,其中一名警衛似乎扶著一個身軀細瘦的人,那人穿著袍子。
加百列突然感覺到右腎處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痛。他情不自禁地扭曲了身子,仰著頭。有那麼一刻,他看見松樹的針葉直指天空,在鑽心的痛苦中,天空的色彩和光影呈現出梵·高式的零亂和扭曲。接著又一記悶棍襲來,這一次是打在後腦勺。天空變成了黑色,他倒了下去,臉朝地面,埋進雪裡。
'1'生丁(Centime):法國貨幣單位,100生丁=1法郎。
'2'元首地堡:納粹德國位於柏林總理府庭院的地下掩體。地堡外牆厚度高達四米,構造複雜,因此在盟軍的轟炸中得以儲存。希特勒自1945年1月在此生活,直至同年4月30日自殺。
44
瑞士,下瓦爾登州
加百列睜開一隻眼睛,接著又慢慢睜開另一隻。他也可能根本就沒睜眼,因為眼前依然昏天黑地。真是黑得徹底,黑得純粹。他心想。
加百列感覺到刺骨的寒冷,地面是粗糙的混凝土,空氣中充斥著一股溼氣和一陣硫黃的味道。他的雙手反銬著,肩膀肌肉緊繃得痠痛不已。他想象著自己躺在地上,身體和四肢被扭成奇形怪狀的模樣,右臉和右肩抵著混凝土地面,左肩懸空,骨盆扭曲,雙腿被捆。他想起藝術學院的老師曾經在課堂上扭模特的四肢,讓他們觀察其中暴露出來的肌肉和筋腱。或許他只是某個瑞士表現派畫作的模特而已。這幅畫名叫《刑訊室裡的人》——作者不詳。
他閉上眼睛,試圖將自己的身體擺正。但是隻要他稍微收縮一下背部肌肉,右腎就會如灼燒般疼痛。他咕噥著強忍住疼痛,設法坐直了身子,頭倚著牆,臉抽搐著。第二記悶棍在他的後腦勺上留下了一塊雞蛋大小的瘀傷。他拖著手,用指尖摩挲著牆面。他感覺,牆的材質可能是裸礁石,也可能是花崗岩。牆面潮溼而光滑,上面依附著苔蘚。這是巖洞?人工洞室?還是說只是一家銀行的金庫而已?噢,瑞士人和他們那萬惡的金庫!他在想他們會不會把他像一根金條或者一張勃艮第扶手椅一樣,永遠丟在這裡。
周圍一片死寂,就像四下裡的黑暗一樣純粹。頭頂和腳底什麼也沒有。沒有聲音,沒有嚎叫的狗,沒有風,沒有雨,只有無邊的死寂像音叉一樣在他的耳邊奏出純音。
他在想彼得森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他是怎麼給警衛通風報信的呢?難道進門時說了暗號?又或者故意少說了某個接頭暗語?奧代德和伊萊·拉馮現在怎麼樣了?他們還在那輛大眾卡車裡嗎?還是說他們也像加百列一樣被抓了——或者更糟糕?他想起了拉馮之前在義大利別墅的花園裡對他的警告:像奧托·格斯勒這樣的人總是穩操勝券。
某處,一扇緊閉的門扉突然開啟,加百列聽到好幾個人的腳步聲。兩束電筒光驟然亮起,光束四處掃射著,直到照到他的臉。加百列死死閉上雙眼,試圖扭過頭去躲避刺眼的電筒光,但他一扭脖子,頭上的傷口就傳來鑽心的疼痛。
“把他架起來。”
這是彼得森的聲音,堅定而威嚴。彼得森現在可謂如魚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