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遠鳴很有些拿不準兒子話裡的意思,更加沒法判斷,他說得是真是假。
他思忖了片刻,想要出言譏諷幾句,卻又撞上了兒子那雙無嘲弄戲謔的眼睛。
這雙眼睛讓他禁不住想起了早逝的妻子——他們的雙眸如出一轍,可是卻又是如此的不同。
他那去了的妻子,也就是常亦歡的母親,乃是一個最最乖巧又溫順的人。從來不懂得強求什麼,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要求。
時至今日,雖然她只留下了常亦歡一個人,也並沒有給他更深的印象,但是他依然覺得,作為她的兒子,常亦歡不該是這麼一副模樣!
“你的母親。若是在世,難道希望看到你這副德性呢?每日裡鬥雞走狗,吃喝嫖賭,你什麼時候消停過?你且想想,你若是真的和一個和離的女人扯上關係,又是你的晚輩,你會給我帶來多大的麻煩?”
承遠侯本來一副苦口婆心的勸說,卻不知道觸動了常亦歡的哪根神經,他居然突然哈哈哈大笑了起來。
他笑得那麼誇張,那麼激烈,以至於最後都掉下了眼淚。
常遠鳴胸中的怒火怎麼還能壓抑?他雖然不便動手。但是卻是嘴上不饒人:“逆子!難道為父的話到了你耳中都是笑話嗎?至於你笑成這副模樣?還是說,整個侯府在你的眼中都是如此的可笑?”
“父親大人……”常亦歡抹了抹眼角的淚,停止了大笑,卻是改為直直的盯著承遠侯,“我以為,我這輩子都沒法從你口中再聽到我母親了!所以今日突然聽您說起,我自然是心情激動,不能自已了。”
這話說得頗有些詭異。
可是承遠侯聽了卻是神色大變,臉色鐵青,甚至於眼中冒出了殺氣。
“你好自為之吧!今日這事情,我便說到這裡,你若是再和那女人有任何的牽連,休怪我辣手無情!”
承遠侯不再多言,拂袖而去。
“世子。您又何必呢?為何非要揭侯爺的短處?”
過了許久,不知道什麼時候進屋的常保在一旁默默的開口。
“你是我孃的奶兄弟,當年的事情你最清楚!別說什麼我孃的死和他沒有關係,也別說他是無可奈何!他從來沒有把她放在心裡!就和他從來不曾把我當成兒子一樣!”
常亦歡滿臉譏誚的冷笑。
常保閉上了嘴,一個字也沒有回應。
“老頭子雖然是在威脅我,但是卻並不意味著他就是虛張聲勢。可是任大人已經走了,這訊息卻不好往外傳遞了。”常亦歡略帶擔憂的說道。
“世子這話是什麼意思?侯爺方才的話,難道不是說要繼續嚴厲懲罰您?”常保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糊塗了!他到底是我的老子,便是再生氣,還能殺子不成?再者說了,他怎麼肯為了我,犯這種大罪呢?”常亦歡自我解嘲的一笑,“他的意思,只怕多半是要卿卿下手!這倒是不可不防。他本來就是個心胸狹隘的,再加上韓氏挑唆,難保不會真的動手。”
常保聽了這話,心道,既然知道如此,那方才又為何說那些話激怒侯爺呢?
唉,只是雖然如此想,他卻也多少能夠理解常亦歡的心情。
若是你母親生產的危機時刻,你的父親不在身邊,卻找了一個什麼紅顏知己過來照應,最後卻用一句難產意外,將你的母親送進了鬼門關,估計是個人都不可能輕易釋懷!
而這樣的事情就發生在常亦歡的身上,而那個所謂的紅顏知己正是如今的承遠侯夫人——韓氏。
常保乃是常亦歡母親秦氏奶孃的兒子,比秦氏小了那麼幾歲,卻是跟著秦氏身邊長大的。秦氏嫁到了侯府之後,他便跟著改了姓。秦氏去了的時候,他不過是十來歲的小夥子,而今,陪了常亦歡二十多年,他都已經變成將近四十的中年人了。嗎投豆弟。
他之於常亦歡,又像是兄長,又像是長輩。
“你放心,這事情,我想法子就是了。總要將訊息傳出去的。”常保嘆了氣,“若是老爺和舅老爺依舊健在,又何至於如此的縮手縮腳?如今除了你我之外,竟然連個能夠通風送信的人都沒有!若是說出去,當年威風八面的定遠侯府,如今淪落到了這等地步,又有誰會相信?”
他自失的一笑,帶著幾分苦澀和無奈。
“若是外祖父和舅舅還在,只怕也沒有人敢動我孃親分毫!往事已矣,又何苦再提?他們戰死沙場,本是榮耀,卻不曾想過,別人會如此作踐他們的女兒和妹妹。”常亦歡背過身去,聲音悶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