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忘情地揮揮手,而且笑得好開心,好像整個人快要跳起來。
我知道禮嫣看到我了。
回家的路上,我不斷想著我跟禮嫣的關係。
剛剛我在臺下、她在臺上,我比V、她揮手,看起來是如此自然。
我突然覺得,我是仰慕禮嫣的。
仰慕仰慕,“仰”這個字說得好,
但需要抬頭的愛慕,終究是有一段距離。
大東曾說,我寫的小說很生活,可是禮嫣的生活卻像小說。
原來小說和生活之間,有時是沒有分界的。
珂雪射出悲傷這枝箭後的第七個月,大東終於要跟小西結婚。
喜宴那天,我和鷹男坐在一起,沒多久,蛇女便搖搖晃晃走過來。
“怎麼了?”我問她。
“我今天改戴隱形眼鏡,覺得看到的東西都怪怪的。”蛇女說。
“如果你平時穿褲子,今天改穿裙子,是不是就不會走路?”鷹男說。
“想吵架嗎?”蛇女說。
“來啊。”鷹男說。
“這是喜宴場所。”我說完後,他們就閉嘴了。
“你們的劇本都寫完了吧?”我問。
他們都點點頭,鷹男還說:“已經送給製作單位稽核了。”
“說到這個,我想起昨晚的夢。”蛇女說,“昨晚我夢到野島伸司說:
他是日本第一的劇作家,但只能算是亞洲第二。”
“那誰是亞洲第一?”我問。
“野島對我說:就是你!”蛇女回答。
鷹男聽完後,在旁邊笑得不支倒地。
蛇女瞪了他一眼,說:“不服氣嗎?”
“如果夢境會成真,那宮澤理惠就不是處女了。”鷹男說。
“什麼意思?”我問。
“我常夢到跟宮澤理惠在床上纏綿,如果這也算數的話,那宮澤理惠
還能是處女嗎?”鷹男邊說邊笑。
“可惡!”蛇女站起身,大聲說,“我一定要教訓你!”
“誰怕誰!”鷹男也大聲說。
“這是喜宴場所。”我雙手分別拉住兩人,拉了幾次,他們才閉嘴。
還好,喜宴現場始終是鬧哄哄的,鷹蛇之間的鬥嘴不至於太顯眼。
上了第二道菜時,新郎新娘開始在臺上說話,現場稍微安靜下來。
大東說得很體面,不外乎就是感謝一大堆人之類的廢話。
大東說完後,把麥克風拿給小西,她搖手推辭,最後才接下麥克風說:
“嫁給大東,即使到北極賣冰箱,我也心甘情願。”
小西說完後,現場所有人手中的筷子,幾乎都掉了下來。
鷹男和蛇女的筷子也掉在桌上,但我手中的筷子還拿得好好的。
《亦恕與珂雪》第十二章 愛人(8)
蛇女問我:“你聽得懂?”
“嗯。”我點點頭,“在北極,誰還買冰箱?所以賣冰箱的人生活一定
很困苦。即使這麼困苦,她也心甘情願,真是堅毅的女人啊。”
“佩服佩服。”鷹男說,“我只知道北極冷,冰箱也冷,所以她這段話
實在冷到不行。”
“我也覺得好冷。”蛇女說。
我看了看他們,知道自己終於不再覺得小西的話很深奧了。
覺得小西的話不再深奧之後的兩個禮拜,我搬離了大東的家。
把空間讓給這對新婚夫婦後,我獨自在外租屋。
珂雪射出悲傷這枝箭後的第八個月,是我第一次看見珂雪的季節。
但我已經很久沒去那家咖啡館了。
自從不去那家咖啡館後,我上下班都得繞路走。
搬到新住處後,便不必再繞路了。
我相信花蓮那位石雕師的話,珂雪一定會回來,也一定會帶幅畫回來。
我只是等著。
老闆在咖啡館內等,我在我的生活和小說中等。
已經是落葉的季節了,我走在路上,常把葉子踩得沙沙作響。
今天到公司上班,一坐下來,便發覺左腳的鞋底粘了片落葉。
彎下腰,把葉子撕下,又看見落葉背面粘著黃黃的東西。
我轉了一下小腿,低頭看著鞋底,原來我踩到了狗屎。
我迅速從椅子上彈起,鞋底不斷摩擦地面,想把狗屎